苏洺峦稍微一愣神,几乎被她扑倒在地,本能的搂抱住她。
清晰看到祁贞脸上交错的泪痕,一滴眼泪顺着脸庞落在两人贴合的唇角,有些苦涩。
苏洺峦偏开头,躲避着她的亲吻,用力太大他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衣衫纠结在一起,压出褶皱,祁贞无法忍受,甚至于连他的解释道歉都不想要听,捂住嘴巴痛哭起来,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苏洺峦晦暗不明的眸色落在那道渐渐跑远的身影上,莫名的想起从前祁贞哭泣的时候总是仰着头,张大嘴巴朝着天空哀嚎时候的样子,那样的肆无忌惮,就像是不把天哭破,把委屈哭的干干净净就不罢休似的。可方才她痛哭跑走的时候竟然是用手捂住嘴巴的,这样看来,祁贞的确是在长大。
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管不顾为了他做出许多傻事的无知孩子了。
可是,祁贞的懂事长大,对他而言,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苏洺峦站起身,拍拍身上褶皱的衣衫,有些疲倦,厢房地面上一片破碎的阳光,蓦地有些刺眼,苏洺峦关上窗,轻轻倚在窗前,透过那雕花窗户透进的微光,低头,不语。
祁贞是在做不到平静,她的心里太憋屈,似乎需要一场发泄的干干净净的哭泣,她歪着头倒在床上哭泣了许久,一众婢女内侍呆呆的站在门口不敢吱声,面面相觑。
祁贞这一生哭过很多次,打从有记忆以来,她的眼泪似乎就是为了苏洺峦准备的。
她心里很清楚,苏洺峦对于黎瑛是怎样的感情,对她又是怎样的看法,可是人就是一种善于自欺欺人的物种,明明清楚所有的事情却还是无法坦率接受。
她哭得越来越难过,心里愤愤的想着,今后再也不要理苏洺峦了,绝对绝对不要了。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她哭得更凶了,她继续愤愤的想,她不能不理苏洺峦,至少再让他臣服之前不能不理。
这样想着,似乎有些心安了呢。
于是,哭得累了的祁贞继续歪着头,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怜门口的内侍婢女们还以为自家主子难过需要一个人静静,大气不敢喘的呆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第二日,昭霖王带来了一个说好也不好,说不好却也是极好的消息。
对于祁贞来说,她马上就要拥有第二个爹爹来管教她了。
对于昭霖王来说,他的女儿马上就要交给全天下最好的师父来管教了。
对于苏洺峦来说,祁贞的注意力马上就要分散到管教她的师父身上了。
对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当代翩翩佳公子的卫缙来说,他实在是不太想当祁贞的师父,祁贞的第二个爹爹,转移祁贞注意力的工具。
但无论如何,卫缙要做祁贞师父这件事算是铁板钉钉了。
按照礼数,祁贞要前去向师父行跪拜礼,一路上听婢女咬舌头说新来的卫缙师父长得好看,长得真好看,长得实在好看,长得确实好看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的悄悄话,祁贞想,究竟是有多好看才能担得上长得好看,长得真好看,长得实在好看,长得确实好看这样的夸赞。
可所有的想象都没有第一眼看见卫缙的震撼,祁贞一直觉得她的洺峦哥哥是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可见到卫缙,她不得不改变了想法,洺峦哥哥是除了卫缙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呢。
卫缙一身白色长袍,通体没有修饰,连当时男子最喜欢配带附庸风雅的玉佩也没有戴在身上,白色的长袍,白色的束腰,白色的发带,白色的鞋子,就连肌肤都带着不自然的白色。
祁贞有些失神,惊讶的看着他开口道:“师父,你好白啊,干脆不要叫卫缙,改叫卫生纸算了,对了,你知道卫生纸是什么吗?我上个月刚从父王那里见过,据说是某某国进贡上来的,它和你一样的白。”
卫缙笑的和蔼,轻轻摇摇头:“果然是个顽劣的孩子。”
这样一张嘴,一股子老学者腐朽的酸气透了出来。可仔细一看,卫缙清明的眼睛里哪有一丝丝的迂腐,流动着的竟是灵动。
祁贞不在乎他的指责,笑的更加开怀,大有想要爬到他身上扯着他的脸皮好好研究的架势,她笑的极为和蔼可亲道:“师父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做我的师父。”
这算是什么逻辑,长得好看还不能做你师父了?
卫缙无奈摇摇头,素白的指轻轻扣在茶杯底座,一下一下:“君命不可违。”
果然,又是昭霖王的主意。
可转念一想,卫缙长得这么好看,想必也是很有本事的,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兴许知道怎么样子让苏洺峦对她情根深种的办法呢。
这样想着,她神神秘秘的凑到卫缙面前,笑的贼兮兮的:“师父,你长得真好看。”
贞式套近乎,第一步,夸赞。
卫缙很受用,闭上眼睛点头道:“为师知道。”
第一步见效不错,祁贞心里乐开花,往他身边又凑了凑,笑得越发贼兮兮:“师父,你肯定可厉害了,我曾经听说过能让死人活过来的秘术,也听说过改变人相貌的办法,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听说过,又或许,师父会不会这些呢?”
贞式套近乎,第二步,继续夸赞。
卫缙摇摇头:“为师不是江湖术士,是来教你念书习字的。”
祁贞不以为然,在她眼里,随便暴露出自己超能力的师父就不是技艺高超的师父了。
“师父,想不想偷偷告诉我个秘密?”
卫缙摇头:“不想。”
祁贞开心的跳起来:“你不想告诉我秘密,你肯定是有秘密的,快说快说,说来给我听听,一个人的秘密多么没有意思,两个人的秘密才不会孤单,你说对不对啊。”
卫缙不再尝试向祁贞解释他的真正职责,他看她的眼神淡漠,却又无法不去倾听,起初接下这差事也不是心中所想,到如今看着祁贞顽劣不堪的样子他也不得不去欣然接受了。
祁贞接着说道:“其实,我觉得我没有什么需要学习的了,我还算是会念书,读书写字时常能得到书房师傅的夸奖,作画也是勉强看得过去,女工刺绣之类也还过得去,那些寻常师傅能教会我的事情我可以更加用工去学习,你只要交给我如何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情根深种就好,这是现如今我最担心且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卫缙听得兴趣,微微偏头看看祁贞,后者一脸苦大仇深的深情脑残样子让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他看着祁贞踮着脚,一只手扶在木椅把上,一只手捂住胸口作痛心状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的指指边上的椅子:“坐下来慢慢说吧。”
祁贞大喜,这样的反映分明就是有戏嘛,她更加开心,同时也更苦大仇深的皱起了眉头:“我不清楚你是否有听我父王说过,我打小开始就有一个特别喜欢的男孩子,男孩子叫苏洺峦,是个很好很漂亮,仅仅比你丑那么一点点的美男子。从我记事时候开始,我本能的就想要去追逐他的脚步,他比我大几岁,比我先读书,比我先结交好友,也比我先找了心上人。我讨厌那个女孩子,她胆小懦弱没有任何的闪光点却能让苏洺峦那么喜欢她,我欺负她,打她,却只是吧苏洺峦一点点从我身边推离。后来的后来,那个女孩子死了,苏洺峦也如我所愿停留在我身边了,可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我以为我拥有了就会高兴,可是我却发现我时时因为他的不高兴而不高兴,你说,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他更快的喜欢上我,更快的让我因为他的高兴而高兴呢?”
祁贞说完长篇大论,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动情之处几乎流下眼泪,她转头去看一言不发貌似听得很认真的卫缙师父,结果正对上一双迷乱且困倦的眸子,她着急的喊出声:“有你这么做人师父的吗?徒儿辛辛苦苦讲了那么一大番话,你权当睡前故事给听了进去啊。”
卫缙清醒过来,偏偏头,笑得灿烂:“有我这样做人师父的吗?读书时间都已经过去大半,却还在同徒儿聊家常,快快快,抄写《女经》第八卷,既然你那么辛苦,那就再抄个十遍就可以了。”
说完,白衣翻飞,某人乐呵呵的出了房门,只留下祁贞对着空气还没有收敛好的最佳演技。
祁贞愤愤的想,她可能再也不想见到自己的新师父了。
啪,刚刚被关上的门突然打开,连带着进来的还有屋外被阳光蒸腾起的花香,祁贞不耐烦,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关于你刚刚的话题,如果可以再抄写十遍,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啪,门被紧紧关上。
空气余留的花香被渐渐稀释,祁贞捧着女经,皱着眉头思考。
一个只会让人抄书的师父究竟值不值得相信呢?
但是即便是街边算命的江湖道士都有那么一大批热衷追捧的人,卫缙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更加值得追捧与相信。
果然,时间上的事情只要用长得好看统统都可以解决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