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畔湖并不是东林郡什么有名的景点,它只不过是离流韵城官道不远的一座活水湖,倚丘伴水,倒是自有独到风景。[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是有一些南人文雅的沧州人总喜欢给一些小湖泊小林子取些个雅名,肚里墨水多些的,还会就地题词题字,肆意挥洒些文采,挣取点微不足道的小名声。但月畔湖不然,它的名字来源于真正有学问的人士——昔年的天下第一学者,穆公秦相如。
然而东林郡知道这点的恐怕只有途经此地的连绝,其他百姓自然是把“月畔”二字当作是匿名雅士无聊所取,并未如何在意。倘若他们知道这月畔湖名字的由来,这湖泊恐怕就不仅是有名那么简单了。
所幸他们不知道,所以此刻连绝才能背卧在大白软塌塌的肚皮上,安静赏湖,自在惬意。
月畔湖确实有月,水中月。活水湖不安分,极易起漪,那水中的月亮也因此显得活泼起来,总是泛着白光抖动着,不似一般月影的清冷,而是给这座安静的小湖平添了一丝生气。
十名身着黑色轻甲的铁血侍卫均是来自军中或世家的铁汉,他们牵着各自的马匹站在离连绝十丈远之距,都有些百无聊赖。
可能他们都有些各自的癖好,却唯独无一人有赏月的文人兴致,这一个时辰下来,不是看天就是看草,即使对于纪律严明的他们也实在是太无聊了,关键是没人知道这种“休整”是要持续多长时间。
侍七耐心最差,盯着侍五有些着急地说道:“难道那少年不来,我们就不走了?”
侍五摇了摇头:“得看公子。”
侍卫们纷纷翻了一白眼,这简直是一句废话。
并未吸取教训的侍九偷偷瞄了一眼正惬意着的连绝,叹气道:“公子的心思真是如海底针,竟然不声不响地等了人一个时辰……我们这一路只有让别人等的份,哪像现在?”
“闭嘴。”侍五说道,场间只有他时刻牢记公子的脾气和实力,知道若是后者想听,自己这些人的对话根本瞒不过。
明白临时侍卫长是为自己好,侍九仍然满不在乎道:“你看公子现在陶醉的月色湖景中,根本不会在意我们说什么的……吧。”其实连侍九自己都有些紧张,生怕话音未落公子便随后飞来一颗石子。
静了一阵……幸好,连绝确实没在意侍卫们的对话。
松了一口气的侍九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心虚的,把话头转向了侍六:“你怎么还背着这小女孩……随便托人送给阳山县丞不就完事了么。”
侍六几乎将来自威灵府库房的人证女孩背了一天,却也不嫌累,他稍稍前倾,轻轻将女孩又背实了几分才轻声说道:“你们都小点声……流韵城巡捕房办事能靠谱么,一群大老爷们估计忙着忙着就把小女孩回家这茬给忘了呢!”
说得好像你是小老娘们似的,心中腹诽着的侍卫们再次整齐地翻了一轮白眼。
不知自己姓名只知道睡和吃的小女孩几乎算是一个黑户口,如果不是怜生送去的那个册子,流韵城官府上下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被贩卖的小姑娘。
即使那个写明张如庆入渔鼓帮前后犯罪记录的小册子,对于这个女孩也只有寥寥几字的描述。
阳山县,余灵,送于威灵府。
简明提要,官府只能理解为小女孩姓余名灵,可能智力上有点问题,不止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清,除了吃睡外的事情也好像都不在乎,还有一些奇怪的幻想症。
这种人当然无法作为人证摸出犯罪线索,只能考虑着找到她的家人才提其他了。
这件事本被押后发文,官府打算派人连文书带女孩一同送去阳山县让县衙配合调查。岂料一直负责照顾女孩的侍六自行请命送还女孩,碍于连绝的面子,徐执自然不能拒绝,只能应允。
看到那整齐划一的白眼,侍六气愤道:“公子都没说什么,你们跟我较什么劲。”
“那是因为公子早上起就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在意你这事。”
“就是,你一个人离队去阳山再去安阳,也不对规矩啊。就算公子觉得没什么,回京让老大知道了,指不定要狠狠拾掇你一下。”
侍六想起那个实力高强折桂影侍,作风谄媚简直不堪的侍卫长,忽然尴尬地笑道:“如果是老大知道我是为了一个小女孩违纪,约莫是不会罚我的。”
众人哑然,竟无言以对。
因为侍卫长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对所有影侍的癖好都持赞成态度,因为根本就是他将这些奇怪的“兴趣”传染给侍卫们的。
侍九对公子的八卦,侍六喜欢照顾幼女,就连看起来无比严谨正常的侍五,某次在上京轮休期间沾酒时也展露了和侍卫长一模一样的低劣酒品。
别人的领导俱是以德服人,以武服众。而堂堂影侍的侍卫长竟然靠发掘和传染“恶趣味”来管理他们,怎地不让侍卫们羞于启齿?
就在众侍卫哑口无言之际,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打破了他们的尴尬。
只见背景天色灰暗的官道上,一人气势汹汹地直冲而来,看到这一排侍卫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越发兴奋地提了速。
等到侍五伸手做出止步的动作,怜生才急急地踩砂停下,有些抱歉地说:“我来晚了,真抱歉!”
侍五神色严肃道:“少年人,不守时可不是好习惯。”
怜生本想解释说自己同伴中有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靠睡眠养伤,不能轻易叫醒,才拖了些时辰。话未出口便觉得这理由太过扯淡,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只能更加诚恳地道歉。
其他侍卫看到来者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少年,目光不免有些许奇怪——就是这个家伙让公子和他们干等了这么久?
交换几个眼神后,他们几乎同时将己身气势一阵,发出知解境高手的威压来。
怜生忽然感觉迎面的风烈了些,稍稍一怔,却并没有其他什么反应,他还处于迟到的惶恐中,有些不安地试问道:“我可以……呃,见连绝公子了么。”
侍五讶异面前这个少年能在这一队精英影侍的威压面前保持自如,心中不免对其高看了几分。他挥手阻止侍卫们继续施压,对怜生说道:“过去吧。”
等到怜生越过队列,踏着不安的步子走向连绝的时候,侍九又忍不住道:“怎么没什么反应,难道不是习武之人?不对,就算没修过任一道的普通人也不可能感觉不到修士的威压啊?”
侍七同时说道:“难道这个少年的修为比我们还高?他修的是什么道,我并没有感觉有相抗衡的真气流动……”
早些时候见过怜生一面的侍五却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此时看到了一副画面,让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
侠奇正、萧山疾和宋毅还在老远缓步走着,远远看见怜生遇见了那队黑甲士,然后一阵点头后往那个正在倚马赏湖的白衣公子走去。
背上有了一柄真剑的侠奇正略有不快地说:“不听说是一个公子哥么,用得着这么殷切?这一路跑下来都不带喘口气的。”
萧山疾和宋毅还真没喘气,只见前者鄙视地看着他,心想你这个害别人迟到的罪魁祸首竟然还能一本正经地在这里抱怨?
宋毅倒是神色玩味,远远地看着怜生走近白衣公子,竟有些期待两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一言不合马上开打,还是怜生再次上演苦肉戏码,被对方揍到气顺为止?
毕竟拿了人家的贴身之物,对一般姑娘而言,要是传出去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的污名了。而对于非一般的姑娘来说,情况可能会更糟,那就是打死怜生也不能让这事传出去,不然有多少人知道,就得割多少条舌头。
无论怎么想,怜生都要挨揍。
身为老师的宋毅想到自己的学生要挨揍,却没有一点心疼的意思,反而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下,一副遥遥看戏的模样。
萧山疾和侠奇正没有教书先生的糟糕心思,却也有样学样找了块石头坐下,猜测那公子与怜生之间的故事。
然后一个破教书的,两个半大少年同时瞪大了眼睛……
……
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早就消失在了远山,时辰已快临近戌时。将将入夜,明月却已大如斗,映照着丘陵,应照着湖镜,白净照人如处子。
习习湖风扑面而至,怜生忐忑地向正在允自出神的白衣公子问了声好。
俯卧的大白悄悄看了他一眼,**轻微地扭动了下。
连绝犹自未察,静静看着湖中月。
月明星稀,这里的夜晚自古就是如此。似乎星星们都被某种存在遮掩着,总是模糊不清,视力一般的凡人更是终其一生都看不到一颗。
不知到底是在赏湖还是在赏月的连绝没有侧头看,只是稍稍向旁挪动了下身子,空出大白肚下一个身位,刚好可以再躺一个人。
所以最后是大白瞪圆了眼睛。
在十个侍卫、两个少年,一只先生,一匹白马的震惊眼神下,醒悟过来对方意思的怜生挠头浅笑,然后在公子身旁缓缓卧下。
两人共枕一白马,
所以……我们一起赏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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