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个女子,身着一袭藕荷色的百水裙,一只银簪挽住乌黑的青丝,眉目纯净,大家闺秀,娇贵而不作,娟秀而不俗,言谈举止,甚至骨子里都透着一股不苟不羁的劲。
“是你?”
叶青五指成掌,竖在胸前,看似一副寡欲清欢,道貌岸然的模样,正色道:“原来是明大小姐,许久未见,竟能在此相遇,小僧倍感荣幸啊。”
女子婉约一笑,唠叨了几句,可其目光始终定格在三步外的未然身上,如视珍宝一般。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宇暗中传音询问木玄光,几息过后,他是这么说的,“那位姑娘是药宗明家的大小姐——明亦珊,与未兄曾有过一面之缘,其中的道道我就弄不清了。”
反观未然,一向气宇轩昂的他目及此女也败下阵来,脸色骤变,似有不安。
想来也是,当日花语阁庆典,若不是此女道出了他的名谓,他也不会遭师尊一通责备,总而言之,凡遇此女,事出不幸。
明亦珊美目翩然,扫了一眼余下三人,似有陌生的面孔,又停留在白宇的头上,“这位小弟弟是?”
白宇闻言,心底暗暗不爽,小弟弟三个字古里古怪,像是在夸人年轻,又像是藏着藐视的意味,他只可以笑代语。
“他叫白宇,是苍穹九峰之人。”
明亦珊念念有词,逐步凑近,挑眉凝视几眼,紫玉般的眼眸散发摸不清的神色,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
“初次见面,我叫明亦珊,请多多指教。”
忽的,叶青贸然插嘴道:“明姑娘,方才你说的仙人真迹是什么啊?”
提及仙之一字,数人相继围了过来,竖耳倾听,生怕疏漏一句半字。
明亦珊巧笑道:“西侧有异象出没,疑似神象。”
“神象?”
叶青惊鸿一声,吓得木玄光身子一缩,险些打滚,“明姑娘,你口中神象可是传闻中古人成仙召来的奇观?”
明亦珊笑而不语,微微颔首。
“嘶……”
叶青倒吸了口凉气,错愕难掩,自顾自咬着指头,不知作何念想。
“光是疑似,怎能断定那是真正的神象,而非不根之谈?”
明亦珊嘴角勾起,笑不露齿,“未天子倘若不信,不如与小女子一同前去,眼见为实?”
转而话语一冷,略有挑衅意味,“不过前提是你得有这个胆量,而非四人席地,纸上谈兵。”
木,叶二人面面相觑,无奈至极,饶是白宇也嗅到了一丝刺鼻的火药味,触之即发的厮杀,乱斗。
未然负手而立,不拘一格,如同陆地神仙,看透了凡尘种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去便去,明小姐何必多此一举,出言挑唆,我等可不傻。”
话虽如此,可未然神色萎靡,拿这个女子一点办法没有,只可任其摆弄。
“成,连那位身娇肉贵的未天子都答应了,不会还有人不去吧?”
明亦珊睁圆了眸子,轻灵如一泓清泉,仿佛有东来紫气泛芒。
三人异口同声,无一丝不谐之音。
圣地之大,不可斗量,山高路远,风萧水寒,为了避免飞来横祸,众人不得不弃手中器具,徒步前行。
“据说古时有西行者披荆斩棘,历经千磨万难,最终抵达西天极乐净土,佛门史上可有此事?”明亦珊把弄着青丝,问道。
叶青尴尬愣住,一看便是安逸寻乐,佛艺不精,苦死冥想一阵子才说出一二,“对,对,明姑娘真是博古通今,连我佛门秘闻都知晓不少。”
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佛史记载过那西行四人,确切说不止是人,为首的是僧人,余下的三者是他的门徒,有磐石化出的灵猴,混迹尘世的猪妖,以及镇守沙河的怪人。”
未然赞不绝口,“异兽为徒?光是此等修养与胸襟,足以称得上得道圣僧!”
“西行四人为的是向大乘佛祖寻求圣经,以普渡众生,至于什么极乐净土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当今的佛史未曾提及。
不过据说佛修圆满者皆去了另一个国度,指不定就是极乐净土!”
白宇听得两眼发光,嘴角流着哈喇子,仿佛身临其境,一度目及了那片神圣之地,无比的神往。
“多谢大师指点。”
闻及佛门秘辛,明亦珊也面露悦颜,心满意足。
不长不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朦朦胧胧的水雾已然弥散殆尽,圣地的山川地貌再度呈现眼前。
千沟万壑,凹凸不平,崎岖的岩石大都古怪,有的堆砌一体,杂乱无章,有的成乌龟爬山,有的像驼背指路,有的似天女绣花……无一不是巧夺天工,形神兼具。
叶青来回张望着,咕哝道:“呃唔……光是这奇石就有仙人那味了。”
“奇而不失貌,怪而不缺巧,高人之作。”
未然盯上两眼,由衷赞许,脱口而出。
“我宗天师曾说,三大道宗传人未天子当属其最,打小饱读诗书,至今学富五车,才情双绝,论武力更是独步天下,今日一见,不负前者,就不知后者如何?”
明亦珊的眸子如宝珠生韵,流光溢彩,但在未然的眼中无异于蛰人毒蜂,烫手山芋,头疼得很。
四面八方怪石嶙峋,其内是一块洼地,许久未有雨水滋润,皲裂的大地有些瘆人,犹如一条条虚空裂纹,时有阴晦气窜出。
木玄光蹑手蹑脚,四处摸索,忽的,脚底踩空,一声惨叫,从天而降,硬生生滚动了十息。
“木兄?!”
当众人赶到,只见木玄光脑门磕地,摔了个底朝天,“嗷呜嗷呜”怪叫个不息。
白宇连忙搀扶起来,问道:“明姑娘,你口中神象究竟在哪?”
“对啊,这地除却怪石,并无可疑之处,倒是有股晦冥的气息在蔓延,仿佛暗中有鬼怪在窥视。”叶青悄声说着,抖了抖肩。
明亦珊不当回事,喃喃自语,“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望明姑娘直言。”白宇拱手道。
“不知诸位可有听过鸾玉棋局?”明亦珊不予理睬,反倒兴致盎然,反问众人。
小佛宗的叶青好吃懒做,虚度光阴,连佛门经文都不愿考究,怎有闲心钻研玄奥费解的棋局?
坤龙派以武力服人,木玄光是个百年不遇的例外,他胆小心细,可就算知晓一二,也因怯懦说不出口。
明亦珊深有自知之明,举目凝睇着眼前这个素衣男子。
渊博如未然也思量了许久,欲言又止,终是说出了口,“你指的是那位棋圣大人的鸾凤争玉局?”
明亦珊拍手叫好,“不错,正是那八王中棋圣的棋宫术,鸾凤争玉乃自相残杀之局,若想安好离去,要么断其残棋,要么只活下一人。”
白宇面色一变,“棋宫术?”昔日在青冥灵谭,由异界生灵幻化的罗可非便精通此术,据说此术还是八奇术之一,可……那棋圣又是何许人也?
“额,好端端的干嘛扯上棋局?”叶青问道。
明亦珊抬起纤葱似的指头,对着洼地处的一块磐石说着,“此地也有一局,源自于那鸾玉棋局,但奈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受圣地的影响,此局堪比杀象,是一处不可多见的残局,牵连性命,沾染不得。”
木玄光顿时慌神了,“那……我们还待在这干嘛?”
“莫慌。”
明亦珊淡然处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某些名门望族的子弟对此也饶有兴致,想来也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