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眠楼的招牌小菜总算慰劳了苏湮的嘴,一壶碧螺听雨更是锦上添花。
“你近些日子已经摸熟了郾城的路子了吧,可找好了第一家”公子若华手指轻轻磕着桌面“我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来帮你。”
苏湮转了转杯子,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这香料虽然备好,但是人还没有找好。我再观察几日再做决定。少爷,你又何苦拾我这烂摊子。我这次若是进了浑水,自己都是泥菩萨。荣国现下也是紧张时刻,你可不能分心。”
公子若华慢慢喝着茶答道:“那边的情势倒不在我意料之外,就算有个意外,我舍了那身皮便得了。”顿了顿,正色说:“倒是你,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回去。命是我救得的,就算是涉险,也要经过我的同意。在我手下,求死也是不易。”
苏湮看着面前的男子,像是蒙着烟雾,渐渐和记忆里少年的面容重合。他们都说能舍下那份尊崇,可惜言犹在耳,人心已逝。冷风让苏湮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即扯起熟悉的笑,将公子若华的手拽在手里反复摩挲:“随你吧。反正我这条路若是有美相伴也是乐极乐极的。”
公子若华看着面前刻意掩饰的女子,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你若是死了,也得送来我这里,活人死人对于学医之人,都是极重要。”苏湮闻言一口滚茶差点进了喉咙,想起误闯药房那些瓶瓶罐罐里的断肢残颜,还是心有戚戚。
木医馆。
凝碧递上茶盏,便走到馆外等候苏湮。屋里面来的客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姑娘还没回来,凝碧不禁有些急。木医馆开了这么些日子了,好不容易有客上门,偏偏不凑巧。不过这来客也是极有涵养的,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家仆。等了半个上午的光景也没见有什么牢骚,言语之间还是谦恭有礼的。
“凝碧啊我的心肝儿,你这番望断天涯路的模样是为了我还是公子啊?”言笑间已走到凝碧身后一趴,脑袋耷拉在她肩膀:“忠心的丫头,还不快进去,一会儿着了凉公子可就真费心了。”
公子若华倒是习惯了:“当时就该把你的舌骨废了,也好过这素净的脸配上个三寸长舌,闹心。”言罢挑了帘子径自进去,留下一脸愠怒的苏湮和憋着笑的凝碧。凝碧看见姑娘面色不豫,忙整了神色,报了有人求医的事。苏湮听后缓缓一笑,起身去了前厅。
求诊的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自称是织造韩府的管家,此番前来是为了府中女眷求医。韩府是沉国有名的织造世家,现任当家韩廷祖,娶妻昔日沉国安宁郡主君雪舟。夫妻二人感情十分好,不久韩家小公子降生,为了给孩儿祝生,韩家苦心钻研出织锦雪缎,一时间宫廷间贵妇争相购买,这些都是坊间盛传。如今韩府管家亲自上门求医,一般女眷怎能劳烦一府的大管事,难不成是公主出了什么问题?可是管家却只说是府中女眷,这其中也有几分玄机。不过这些事也只能先应承了病人才能知道。苏湮接下了单子,约好明日过府问诊。人一走迫不急低地一改坐姿,蜷起腿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手里的单子,直到公子若华抽走单子才回了神。
“韩府,安宁郡主君雪舟。一来客就是大单子。故人相见忐忑么?”公子若华把单子压在桌子上,看苏湮没有回话,就伸手在她面前晃晃。苏湮抓着乱晃的手,把素净的额头贴在上面,感觉冰凉的触感微微遣散了心口的郁结,闷闷的说:“什么故人,我离宫之时安宁的母妃圣宠正隆,天之骄女和落魄公主,怎么会有交集。况且我离宫的时候才六岁。沉国虽然被灭,但是这些封号还是没变,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敌人仁慈啊。同样的血缘,这样的命运,真是讽刺。”
苏湮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公子若华忽然笑出声:“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我是谁的故人?”
公子若华反手攥紧那冰凉的手,手中的五指枯瘦如爪,没有一点女子手指该有的柔滑。“既然回来了,总是避不开。你害怕了?”
感觉手掌里的温度消失,苏湮坐起身,一起一坐间,竟像是换了一个人。挺直的腰背瘦弱的身板里似乎有了利剑的气势。“害怕,自然是害怕的。我这好不容易趟过地狱,不拉点什么再走,怕不值。”
似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湮,刻骨的仇恨不再被残躯掩盖,肆意地蔓延,让公子若华都有些窒息。也只一秒,那种压迫就消失殆尽,苏湮又缩回绣塌上懒懒地趴着,像用尽了力气,不再说话。
翌日
一大早晨就被叫醒的苏湮压着起床气走向韩府的马车,那韩府的人也真是可怜,不晓得姑娘嗜睡的毛病,凝碧低垂着头心里默默想。
韩府管家祥叔看着这木医馆的医师苏湮姑娘大早晨一脸阴沉,也是一头雾水,不敢多做耽搁,马上放下凳子等那姑娘上车。不料在看清那苏姑娘一跛一跛的脚,再次尴尬的愣住。上一次见面时匆匆忙忙,也没看清这姑娘的跛足。不禁暗自懊恼,早知该带轿子来的。看见素衣女子站在车前发怔,祥叔恨不得现在马上驾车回去。
其实苏湮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妥,只是在考虑怎样爬上去才体面些。还未想出法子,只见一顶青色小轿已稳稳落在韩府马车前。轿子前站着公子若华的小厮福宁。
“苏姐姐,我家公子今晨已经返身回去了,临行交代我给姐姐雇的轿子。好歹让小宁子赶上了”一张圆盘小脸上堆着讨喜的笑:“公子说,过些日子去韩府接姐姐,吩咐福宁和凝碧姐姐留下一起伺候着。”
苏湮看见福宁来了才展开笑脸:“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妖化得?来来,小宁儿让姐姐摸摸脸是不是又大了。”福宁一听眉毛都攒成小山了,赶紧躲在轿子旁边,讨好似得打了帘子想把这祖宗赶紧装进去。好在苏湮没睡醒,也没有什么大性质,躬身进去就懒声吩咐:“请祥叔带路”。祥叔此时总算镇定些,领人在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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