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沐华一走，楚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敛去，两只手捻着紫檀佛珠，淡淡地问了一句，“老二家的，成国公府家的二小子真的那么说？”
在场的女眷们都吃了一惊，幸好所有的姑娘也都各自回房去了。
章氏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道，“回老太太的话，成国府的老太太已经四处托了媒人向我们楚家提亲。若不是我们二爷亲耳听到，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子竟然想娶我们三丫头做妾呢！”
“哼，宁做小户妻，不做候门妾。况且我们三丫头还是楚家的女儿，那个子好大的心思啊！”楚心洁冷冷地哼声道：“成国公府的人真敢上门提亲，也不怕埋汰人吗？”
成国公府已经渐渐没落了，但成国公老太爷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可楚府也不弱，大家都是朝中重臣，凭什么作贱自家的小姐。
“姑奶奶请息怒，”章氏冷眼晲了一眼金氏，心想着她不出声那便成了五分，她笑着对楚心洁道，“二爷回来我也是这样说的。可二爷说了，三丫头这样的身世，名声又坏了，将来谁敢娶她？做小门小户的妻子，向来养尊处优的她又怎能甘心。子虽然娶的是侍妾，可是将来生个一男半女的，也是锦衣丰食地供着呀！
我们二爷走的时候，成国公人说了，此次藩王起叛被诛，宫中正需要提拨一批新进之士，参事这一职可有大把的人眼馋着呢。我就想，凭着老国公爷在皇上身边得脸，如果有他帮衬，我们大爷也就有望更进一步了是吗？”
章氏的话说完，金氏抬起头望着她，眼中闪过一道炙热的光芒。
楚复明任职期满回来，宫中迟迟不安排职务。楚老爷虽为吏部尚书，却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托关系。原来头疼了这么久的事情，成国公爷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了。
楚沐华只是个名声尽损的庶女，金氏还贪婪着她的嫁妆。如果嫁给子做妾，金氏甚至能连给她的那份嫁妆都省了。
更重要的是，可以换来楚复明的锦绣前程。
金氏动心了，她急着望向老太太，嘴唇翕动着。
楚老太太闭目不语，只是两只手拨动着佛珠，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楚心洁也干脆闭嘴了，牵涉到嫡亲的前程，把楚沐华嫁给成国公府的孙子当妾，也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可是，我听说子已经纳了四房侍妾。“任是谁也没料到，竟是二房的肖姨娘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提起这个肖姨娘肖梅，又是另一段故事。
肖梅是楚老太太的外侄女，因为相识楚复宣在先，自小也算是青梅竹马一样地被两家长辈看好。后来，肖梅的父母遇上山贼身亡，长兄作风骄怂败落，长嫂又百般刻薄肖梅，楚老太太不忍她孤苦无依，便欲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相了几次亲，肖梅都借口推掉，老太太才知她心里还挂着楚复宣。
适逢章氏怀孕，楚复宣跟前又没人侍候，章氏为显自己的宽厚大度，询问过肖梅的意思便抬了她做姨娘。
这个女人平日里不争不显的，偱规蹈矩，与章氏和平共处了三年。
三年中，她一次怀孕滑脚小产后，再无有孕。
她突然为楚沐华说话，却是为何？
章氏眼皮跳动一下，嘴角笑道，“妹妹此言差矣。子再多的侍妾又如何，我们三小姐的姿容相貌岂是那些小门小户出生的女子可比的？眼下是他们蒋家求娶我们楚家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还会亏待了三小姐不成？大嫂，你说呢？”
章氏惯于投巧，轻轻的一番话又抛向了金氏。
“我们家三丫头命薄，只该如此了。“金氏悲切地抹了一把眼角，却是应了。
肖姨娘看到如此情况，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事情，还得商议商议。三丫头闯了祸，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可她才十三岁，离谈婚论嫁还早着呢。”老太太轻轻地将话避过去，却是话里话外都已将楚沐华的下半辈子的幸福给判刑了。
之前章氏就与金氏提起过这件事，当时老太太对楚沐华坏了名声的事极为气恼，但也没说答应把她许给蒋致中做妾。想不到，成国府竟然托了媒人想要下礼。
蒋二公子又是谁？原来这厮便是昔日搜查楚沐华的田庄的那个纨绔子弟蒋致中。
他是成国公府老太爷五十岁的老来得子，所以平日里便宠溺得无法无天，私底下净干些偷鸡摸狗之事。仗着亲爹是世袭的爵爷，他底下的四房姨娘有一半是硬行威逼娶回来的。
上次楚沐华虽在左侍郎家出了洋相，她的花容月貌不巧地引起了蒋致中的兴趣。楚沐华满心思都在子淳睿的身上，压根没有正眼瞧过蒋致中。
谁知，两人又在田庄上撞巧了。蒋致中的女嬷嬷甚至差点毁了楚沐华的脸。老太太曾想着楚沐华就此毁容的话，就让蒋致中娶楚沐华为妾。
楚沐华的脸只是轻微划伤，后来大好了。
楚老太太便将此事歇下了。谁知，章氏竟说蒋致中看上楚沐华，成国府要来提亲。
虽然楚沐华只有十三岁，离及笄还有两年的时间，蒋致中不在乎，只要是他蒋致中订下的女人，谁还敢跟他抢呢？就差楚老太太的一句话，楚沐华就要成为蒋致中的第五房姨娘了。
清心院。
肖梅穿着家常的月白梅花家常裙，怔怔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她身边的宋嬷嬷忍不住出口说道，“小姐，你今日实在不该淌那混水。”
“奶娘，你不懂，我只是不忍心看那孩子掉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蒋致中是什么样的人品，难道楚家的人都不知道吗？”肖梅双臂抱着双膝，目光里带着一种悲凉。
“哎，我的小姐啊，你的事情都还一大团理不清呢，又何苦帮那孩子说话呢。现今得罪了二太太，你就能有好日子过吗？”宋嬷嬷赶紧走过来，一只手捂住肖梅的嘴，压低声音道，她的手还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肖梅腰板子挺了挺，清秀的五官蒙上一种扭曲的痛楚。她两只手揪住头发，突然狠声道：“我就说了又怎样？难道我就不能遵遁自己的心活一次吗？合该所有的人都想做别人的妾侍吗？再说了，我现在的日子会比死还要好受。”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你怎么这般命苦……”宋嬷嬷搂着肖梅，顿时也哭作一团。
楚沐华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慈心院里的几个女人三言两语地定下了。
回到雪芜院，院子里的青灵与琉璃立即迎了上来，两个人笑得面如花靥。
楚沐华看了一眼夏菊。她竟然早就回来了。
夏菊立在一旁，神情有些拘谨，语气僵硬道：“因姑奶奶回门，老太太唤银红给我们送了一食盒的螃蟹，还有一些炸鸡架与小食，您看她们那猴急样，真不怕人笑话！”
“夏菊姐姐，你的话又远了。我们是替小姐高兴，你看小姐只是去了一趟慈心院，老太太、太太们就对雪芜院优厚成这般了。如果真是这样，以后小姐天天上慈心院请安，我们也不用每顿都像是打牙祭一样了。”青灵快人快语道。
楚沐华只是轻轻一笑，也没有反驳她们的话，更没有截穿夏菊的谎话。
犯了错，竟然还有赏赐，老太太转性了不成？
她回到房里换了一套半旧的水湖蓝的襦衬裙，刚要走出房门，就看到夏菊跪在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