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锦纶这一夜出乎意料地睡得很踏实,估计着就是传说中的大悲无泪吧。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魏锦纶就来找哥哥魏锦经。相反,魏锦经想了很多很多,一夜无眠。
“哥,恭喜你。”
魏锦经以为下边要说的很严重,不禁绷紧了全身。
魏锦纶不紧不慢地解下扇子上的扇坠,塞到哥哥手中,语重心长道:“这个东西不属于我,强求来的也没用,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我,或许正如哥哥所说‘等我发达了,她也就老了’,女人的青春耗不起。所以我……放弃了。”
魏锦经大吃一惊:“放弃啦?莫非又遇见了旁的女子?”
魏锦纶苦笑道:“哥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着调,我不是放弃了我对她的热情,而是放弃了我对她的羁绊。如果有我横在哥哥和她之间,你们一见到我就会不自然,所以我决定和爹说,我要去最远的安州和秦世伯学习种药技术,将来就在那边发展了,再也不回来了。”
“啊?这么决绝?可是弟弟你在那边无依无靠,种药技术没有三年五载根本学不精,这么长时间,弟弟如何生活啊?”
魏锦纶笑然道:“那没什么?我前二十年尽享福了,后几十年也该吃吃苦了,不能让爹爹和哥哥帮我挑起这根重担。最后,我相信,苏小姐在哥哥这里一定会很幸福。”
魏锦纶告别魏锦经后,便和魏千说了自己的想法,魏千稍作思考,同意了。
临行前,魏锦纶身着普通布衣,高髻一挽,脚蹬采药靴,乘着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没有再回头。
魏千望着二儿子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去闯闯吧,围着一群胭脂花红,能有什么出息?如若他当真学了真本事回来,那我这庞大家业自是有他一份,如若依旧,那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好了。”
……
苏杏璇心中的甜蜜就像被谁用手一层层的抹开,此刻,她全身从内到外都透着幸福感。
苏杏璇未知魏锦纶的离去,也从不问,正如魏锦纶自己所说:自己的心里从来就没有魏锦纶的位置。
新嫁娘就要有新嫁娘的样子,首先这气色就得好。
古代自然是没有面膜,但敷面的药石总是有的,内服的调理品也层出不穷。
苏杏璇用药杵将珍珠研碎,和蜂蜜、人参萃取液调和在一起,每日早晚各一遍刷匀在自己脸上。又将乌鸡血放锅蒸了,切成小块儿,每日调和小葱芝麻油含山一块补血。
苏杏璇坚信,如此半月之后,自己定当焕发全新的精神站在魏锦经面前。
苏夫人来探看自己的女儿,这几日来,她的心情也变得大好,听女儿话里话间都透出对未来姑爷魏锦经的溢美之词,苏夫人可就大为放心了,闺女眼光敏锐,这次应是找到了真正合适的人了。
“璇儿,未来准亲家说端元节那日要来咱家拜访,若是大婚之日订好了,那娘就给你和新姑爷量身订做大婚当天用的喜服去。”
苏杏璇有些害羞,脸颊绯红地说:“娘,还不是姑爷,是准姑爷。”
苏夫人笑道:“嗨,加了准字很拗口,不如去掉。那娘先去和你爹商议事情去了,有事叫思妍代传既是。”
“好。”
苏夫人小脚快踱,因为夫君苏茂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苏茂见夫人鼻尖冒汗,便知她在女儿那里耽搁了,心中好笑,手中却捧着热茶献与夫人喝。
苏夫人连啜了好几口才放下茶碗,她话语转急,问夫君道:“老爷,适才去探看璇儿,她正在调养,心气也不错,我看这次婚事绝对是妥妥的了。”
苏茂自是心中欢喜:“嗯,但愿吧。我听说这魏家可就在咱们对过街面上,咱家还从他家进过药材,信誉很好,生意兴隆,别看只此一家店,却以在蓉洲家喻户晓,这回结了亲家,以后就不劳我妹妹和戴安给运送药品了,毕竟有先头璇儿那一档子事,再合作也不会太愉快。”
“是,老爷考虑的周全,莫非老爷要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苏茂一摆手:“哪能呢?这哪里叫大事。我想说的是,我打算和魏家合伙,将咱们两家实力合并在一股,形成产销一条龙,彻底垄断蓉洲药业。”
“嚯!那敢情远大了,听着都叫人高兴。具体怎么做呢?”
“几十年来,我也攒了一笔巨款,这个夫人是知道的,我打算取出其一给璇儿置办嫁妆,剩下里面再取六成做事业,最后那三成就是我和你的养老钱,你看如何?”
苏夫人不好意思道:“这都是老爷做主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么多事情。”
“你同意就好,呵呵。”
……
端元节一早,苏宅上下对接长龙,大小礼盒像流水线一样源源不断送进大厅,随便打开一盒,竟是世间难觅的良药佳材。
“呦,姑爷家真大方,这样的人参也要几百两一只吧。”
“是啊,鹿茸也都是一等货。”
四下议论纷纷,苏杏璇隔窗听着心里甜。
厨房里考了一只羊腿,肉剃下来装盘,骨头结合黄芪又熬了一道汤。菜肴有姜丝烧蹄筋儿、梅干焗鸭腿、冬笋炒香干、虫草炖母鸡。另有几道甜品:琥珀核桃仁、紫米团子、茯苓甜饼、莲子银耳羹。压轴的是一瓶陈年杜仲酒,男子喝了强筋壮骨、补肾益寿。
苏茂携夫人来到大门前迎接魏千和长子的马车,虽是住得近,走几步就到了,但这撑门面的过场可是万万少不得。
“老哥哥近日可好?!”魏千走下轿子和苏茂拍肩搂背,称兄道弟,魏锦经在后边怀抱最贵重的定亲礼物,缓缓跟着。
按照古代理解,定亲的男女双方即便是小时候一起光屁股和泥长大的青梅竹马,婚前一个月也是不许见面的,故苏杏璇听见外边热闹非凡,却也只能将窗子支开一道缝窥视未来夫君魏锦经。
“他瘦了,是为我们俩的事奔忙的么?”苏杏璇自顾自瞎想着,思妍早就站在了她后边叫了好几声。
“小——姐——!”
“啊?”
“小姐你对着那边傻笑什么呢?”思妍顺着苏杏璇的眼神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新姑爷,她心中马上有数了,明知故问。
苏杏璇斜了一眼思妍:“臭丫头,叫你管。爹娘有事找我?”
思妍答道:“不是老爷夫人有事,是新姑爷有事叫我代为传达。”
“哦?”苏杏璇疑惑了。
这大婚之前能有什么事情啊?再说了,有事情不也是找双方父母商量么,找我岂不是破了规矩,难道是其中有变?
思妍看穿小姐心事,忙补充道:“小姐莫要多想,姑爷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只是托我将一件东西转交你。”
“什么?”
思妍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打开给苏杏璇看。
苏杏璇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先前送给魏锦经后,闹出笑话的那枚扇坠儿,不同的是,迦楠香的莲花被重新组合,雕琢成两颗破皮的石榴模样耳坠子,露出颗颗饱满的籽来,下有一纸说明曰:“成双成对,百子千孙。”
苏杏璇手托着这两枚耳坠子,笑出声音,思妍歪着头看向那东西,问了句:“耳坠?是木头的啊。”
苏杏璇点了一下思妍的脑门:“你呀你!不是什么东西贵就好,情义才是无价宝!”
思妍捂着脑门,用力点头。
……
魏千与苏茂同行结亲家,眼看事业就要双剑合璧,横扫蓉洲,一个人可就不乐意了。
风浪巨大的别水岸边,层层白浪拍打着石岸,激起的水花扑进一艘停靠的货船里。
苏婵露胳膊挽袖子,带领工人一起往外掏水,这是,苏戴安从船舱里睡醒了觉才出来。
苏婵埋怨儿子道:“哎呦,戴安啊,自从梦洲回来,你这都睡了多少时辰了,今儿个事多,你还不帮娘做事,净顾着自己睡觉。”
苏戴安伸了一下懒腰,及不情愿地说:“娘~这不有那么多工人么?再说了,这么大风浪,娘还在船舷上作甚?太危险啦!”
苏婵摇摇头:“你这蠢孩子,娘不在这里掏水,船里的货就会被河水泡烂,到时怎么向买家交差啊?!”
苏戴安想了想说:“这些货物不都是舅舅家的么?那娘还担心什么?直接去舅舅家卸货不就完了?”
苏婵叹气道:“你舅舅已经托人捎信儿了,说你今儿个准亲家带着新姑爷上门正式提亲,家中摆了酒席招待,满院子摆的都是聘礼,哪有地方装这几十箱子药材哦。”
苏戴安顿觉一个厉闪:“什么?娘言下之意就是表妹要成亲啦?和谁啊?”
“和魏然轩二掌柜的魏锦经吧,信中说是魏千的长子,那只能是这位了。哎,事到如今,咱们技不如人,也就不要说些什么了。你舅舅还说让咱们将货留在船上,明天晌午过后再送过去,这天儿没想到起了风浪,只好动员大家出来掏水啦!要不,谁赔得起这么多药材啊!把你娘我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苏戴安越听越气,越气越怒,可他攥着拳头没有爆发出来,只在心底狠狠地摔了一句:“我苏戴安得不到的女人,你们谁也别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