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锁国,蒙上大被,什么也不想,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又不是第一天让男人甩。如果某天有人招聘有被甩经验的女人就好了,老娘现成的,还经验丰富。背不住因此而赚个高薪厚职。
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没有办法挽回,人就要学会接受。
接受不能改变的,改变可以改变的。人生则可去掉大半烦恼。
真没想到我竟然还睡着了,让我更加没想到的是,这半宿竟然无梦。许是真的跟张若雷折腾累了。质量优异的男欢女爱有助于中年女性安眠。原先以为这是扯淡,现在想来可能此言非虚。昨天在街头遇见一个什么社会学调查的大学生,竟然手里捏着红色包装的避孕套问我是否遭遇了无性婚姻。
那问题问得,老娘连婚姻都没混上,还谈什么无性婚姻啊。
小丫头还邀请我跟我那莫虚有的先生一起去听什么无性婚姻调查讲座,还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更年期妇女症状其实在很大程度上都跟她们并不和谐的夫妻生活有关。
还给我摆事实讲道理,问我看不看宫斗剧,说宫斗剧里后宫女人之所以会明争暗斗,就是因为狼多肉少,某生活不和谐。
这脸给我臊的啊,我臊的不是别的,我臊的是一个眼瞅着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我讲起夫妻生活来竟然口若悬河、夸夸其谈、面不改色心不跳,比我在行,比我放得开。
你再反观我,满脸写着的仿佛都是“本人缺乏和谐内什么生活”这九个大字。
回头我跟张若雷说,张若雷哈哈大笑,他搂着我,说你想要就直说呗,还非要给我编这么个离谱的故事干嘛?别的不成,这事儿哥保证随叫随到,保质保量。
谁编故事了?!
我推他。
“还随叫随到呢!姑奶奶在你婚礼进行曲进行时叫你你能不能来?不来我去扒你裤子。”
张若雷拿着我的手放自己裤腰带上:“来,扒,你现在扒。”
人间多少事,苦多乐少。有乐时千万别贪什么天长地久,这世间原本就没什么天长地久。天与地同在,你跟我却总分分钟就会分开,或为天灾,或为人祸,再不然就只单纯疲了、倦了。
苏轼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一夜好眠,睡得正酣时,有人咣咣咣的来敲门。地动山摇的,这太让人意外了,因为这小区在城中算高档,又都是智能家居,如非本小区住户或者物业,这种情况实在罕见。一般情况下可视对讲就可以了。
这来的是哪儿出?停电了?还是地震了?
我睡眼惺忪爬起来,七手八脚的往自己身上招呼衣服,一面喊“来了,来了,谁呀?”
物业也喊,说梅小姐,我们是物业的,麻烦您开开门。
还“我们”,我留了个心眼儿,独居这么久,别的功夫不见涨,这防备人的功力十足十。
隔着门,我小心翼翼:“怎么没用对讲,不好使了吗?”
说着,我拿起可视对讲,发现系统工作正常,如此一来物业这样就更加可疑了。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梅女士,我们是公安局刑侦大队二队的,昨天晚上您的朋友苏白在某某路段发生严重车祸,车毁人亡,人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您开开门,我们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简直放屁!”
我心说。
现在的骗子简直没大脑,什么谎都敢撒。
现在几点?我一抬头,上午八点多,这个点儿恐怕婚礼还没进行,难道是苏白这丫头鬼灵精怪,拿这个逼我就范,还非得让我去观礼不可?
有钱有闲的人都爱玩儿,空虚、无聊,就拿没钱没时间的人来开涮。
我不乐意了。说她要是真死了,我给她烧纸,你们来找我了解什么情况?没空。
说完就转身,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班,老娘回头再补一觉。可后面门声再响,还是刚才的声音:“希望您配合一下,她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她妈妈已经报了警,说是你害死了她。”
真事儿似的。
我没作声,可脸却早变了颜色,手脚冰冷。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踮起脚轻轻跑回卧室,拿出手机,打开,好多条微信,都是张若雷的。
苏白真的死了,有图有真相。
我脑袋轰一声,一张一张往下翻,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我手足无措,退出微信,本能的先打给张若雷,但是我手哆嗦着,我眼泪胡乱的毫无章法的就飙了下来。
张若雷的电话号是1399......噢不对,按错了,按成了8,我一个一个按撤销键,13998......不对,竟然又错了。
我哭着,四肢无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哭,敲门声还在继续,越忙越乱越着急我越按不对他的号。
“梅小姐请开开门。”
我跑出去,只好先打开门,警察说,把衣服穿好吧。
这话说的,像抓嫖现场说的话一样。
我机械的进了房间,换了衣服。
小区门口停着警车,我坐进去,这个北方初冬的早晨,让人感觉格外冷,从心里往外冷,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打颤,我整个人也在不住的抖。手脚冰凉,我不停的搓,还是冰凉,一点儿回暖的迹象都没有。我穿了好多的呀,可我还是感觉到冷。
我抬起头来,从前车窗望出去,正是上班高峰点儿,车水马龙,开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红灯时,也有行人急匆匆的横穿马路,不问也不计生死的横穿。他们都活腻了吗?他们可能觉得真的生无可恋。活着的人觉得活着没意思,死了的人呢?
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苏白,她跟我说,梅子,我只想好好儿活着,活一天少一天,我每一天都要尽兴。
她说,梅子,花钱能给我快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我不能没有钱,我需要我爸的财产,我们家的财产,落在外人手里头一分钱我都心疼。
她说,醉生梦死挺好的啊,我现在就这样,梅子,有一天,你会懂得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哭了,没有人看我,警察目不斜视正视前方,正襟危坐。我眼泪鼻涕一齐流下来,我开始摸兜,衣服口袋里也没有纸巾,我不管了,先是用手,再是用袖子,后来掀起衣服的前大襟。
她不想死的吧,小叶也没想过那么早就去见了阎王爷。她们都因为招惹上了同一个男人才死于非命,小叶是车祸,苏白也是车祸,苏白肚子里还有个三个月大的胎儿。
她为什么会死?大半夜的,怎么会无端出什么车祸?她喝了酒?
我不知道,越想越乱越伤心,越想越乱越没有头绪。这中间张若雷给我来了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在车上。
他说:“在警车上?”
我说:“是。”
他说:“好。”
就挂了电话。
一路再无话,一层层眼泪覆上来,干了擦,擦了再干,无限死循环。到了地方,下了车,远远一个妇人朝我扑过来,我本能的抬起胳膊来挡,我知道一定是苏母,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原先那么有贵妇派头的老女人,一夕间她苍老到不成样子,妆不成妆,人不成人,身上的衣服怎么瞅怎么别扭,配合她脸上的表情,滑稽又破败,既充满喜感,又充满苍凉。
有人拦住她,她大声的哭,大声的诅咒,咒我不得好死,像我真的杀了她女儿。可是我没有啊,难道我会做梦杀人?难道我会梦游杀人?
呵呵,我现在都不敢保证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种癖好。
苏母仍旧在大骂,骂声不绝于耳,哭声也不绝于耳,这天地间人是最吵闹的动物,每一天都呼天抢地的大叹命运不公,可谁又曾经真正跟命运坐下来好好谈谈,握手言合了呢?
谁不是成天的抱怨、责骂、不满足?
每人心里都有一个叫做欲望的大坑,老早前有个电视剧,主题曲怎么唱的来的:没有的总想有,有了还想有。
多少人一辈子都在跟自己的欲望缠斗,不死不休。
抬眼看到张若雷,他在阻拦苏母,眼睛看向我,他眼睛通红,哭过?还是一夜没睡熬的?还是歉疚?因为婚礼前夕还在跟别的女人在床上?
他衣服好乱,丢盔卸甲。还是......人是他杀的?小叶是他?苏白也是他?我想起那次他冤枉我藏毒。
这一次,他跟警察怎么说的?如果苏家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他的话,为了自保,他会不会又先踢我下河?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口凉气从喉管灌进去,一直通到我脚底,冻住了我大半个身子,我腿有些僵,险些无法支撑身体的垂直重量。
进了刑侦大队大门,朝里走,门口有个有门禁的铁闸门,带我进来的警察朝里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里面有人把门打开,我随他鱼贯朝里走,上楼,再朝里走,那是一条稍显阴暗的狭长过道,我被带入其中一间房,两个警察在场,一个坐在电脑前开了档案,另外一个随意坐着。
“昨天晚上2:30到3:00之间,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