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市的后半夜,一切都静寂得可怕,街灯缥缈于不知明角落,偶有行人,比他们还要形单影只,我和万茜不敢造次,但他们把我们一直朝黑暗里带,拐弯抹角,有些小路我们竟全然没有见过。
未知名的凶除连同黑暗一齐袭来,我和万茜每走一步都感觉心惊肉跳,转机连稍纵即逝都不是,我们一直未寻得合适的契机逃跑。
黑暗里万茜以为握紧我手,她甚至紧张到忘记男人和女人皮肤触感的差别,握了半天,终于一个男声爆笑出声,万茜一声低呼,这才发现握着的一直是别人的手,而不是我的手。
万茜像甩烫水山芋一样甩开那黑衣男人的手。
“嘿,妞儿,再握一会儿,哥有感觉。”
万茜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狠狠白了他一眼。
一行人倒又恢复原先的沉默。再没走几步路,路旁停了一辆深色休旅车,里面一个司机,同样黑衫黑裤,大晚上还戴着个墨镜。我和万茜对视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分头跑,跑掉一个另外一个就有希望。
六个黑衫少年可能以为我们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和能力,走到车旁时,倒有四人向车另外一侧车门走去,我心呼啦啦似要跳将出来,那两名黑衣人一边一个,将我和万茜夹在其间,两人伸手出来拉车门的当儿,我大喊一声:“跑。”
我和万茜分别朝两个方向,撒开腿玩命儿朝前跑去。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但我们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朝两只耳里灌进来,我们俩心里都只有一个信念,跑!不停的跑!朝有光亮,有人的地方跑。鞋子从我的脚里飞奔出去,朝向不知名的方向,脚踏在生硬的柏油马路上,那上面坚硬的砾石可能会让我这双脚吃尽苦头,但眼前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自身后传来,那人用力一掼,我几乎被掼倒在地,我知道下一秒我又将沦为猎物,但这一刻我仍旧踉跄着爬起来,那人大力一扭,我手腕吃痛,甚至听见腕关节脱臼的声音,只听“咔嗒”一声,额上豆大汗珠雨点一样渗出,我疼得面色惨白,几乎晕厥过去。
身体重重一摔,我朝后仰去。
“摔重一点儿吧,”我暗中祈祷,真摔出个三长两短来他们应该把我丢在路边或者送去医院,到那时我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想整个身体就快着地了,却蓦地被一双大手老鹰捉小鸡一样整个抄起来。
我忍住喉咙里的惊呼,来追我的正是刚才误被万茜握上手的那个黑衫男子。那男人朝我嘿嘿一笑,我惨白一张脸对他怒目而视。
他什么也没说,看看我那张在夜色里惨白的脸,又看看我悬挂于腕上的手,他轻轻拔开我自己握住
的另外一支手,我腕上吃力,痛得一声惨叫。
他托起我手腕来,另外一支手则动作轻缓托起我手掌,三晃两晃,我还待反应,只听“咔嗒”一声。
“活动活动。”
他说。“应该接上了。”
我瞪他一眼,活动活动,果然接上了。
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只好回身朝那打着双闪的车走回去,四顾茫茫,竟不辨这里究竟是哪里,而且跑得呼哧带喘的,自己以为玩了命的跑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想距离那车也不过一、二百米的样子。
我心头十分沮丧,边往回走边对万茜生出渴望来-----万茜比我年轻,跑得比我快,逃跑这事儿她应该比我更有经验,万一她成功的金蝉脱壳了呢,我就还有希望。
我仍旧拖着自己刚才那受伤但已痊的手腕往前走,走到车前看见不远处万茜鞋脱袜子掉,同样一脸狼狈相朝我走来。
得!
计划a宣告失败。
可我们有计划b吗?
鬼知道!
几个人上了车,这一次众人把我们分开,万茜坐前排,我坐后排,我们都坐中间,两边分别一个黑衫男子,这几个人嘴里、动作上倒都还都算规矩,饶是如此,恐惧仍旧于黑夜里朝我们面露狰狞咆哮而来。
“小哥,”万茜又开始发功。“你们这要是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
车内如死般沉默,没人应声。
“小哥哥,”万茜发起嗲来,用自己肩膀抵了自己左侧那人一下。
“你们的老大到底是谁呀?!”
“这中间不会有什么误会吧,你要不要打电话回去问问,看是不是抓错了人?”
“小哥哥,”万茜撒起痴来。
“如果你们放了我们姐妹俩,我们绝不会让哥儿几个白忙活,怎么样?大家出来都是求财,对不对?”
万茜循循善诱试探对方的底线,车里人几乎都屏声静气,突然间,谁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那人清了清喉咙,说如果万茜再敢开口说话的话,就会-----
就会以后就变成了大段的沉默,足以让人产生足够丰富的联想。
万茜短暂沉默过后可能是想激怒对方,于是她再一次出招。
“你们这么拼死拼活不过是个小喽啰,不然你们以后跟着姐混,你们也看见了,我们也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来保护。钱肯定不比你们现在的老大给你们的少。怎么样?”
刚才出声的黑衣人伸出手来拍了一下坐在万茜身旁那人的肩膀,那人回过头来,两人先是交换眼神,后来交换了位置。
真正的恐惧突如其来袭击了万茜,她应该是想起了弟弟万欢,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万欢可怎么办?
万茜不安而局促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以便让自己离
得刚刚换好了位置那黑衣男子远一点儿,那人一伸手,万茜一抱头,一声惊呼闷在嘴里。周围人发出一阵戏谑的爆笑。
万茜脸色绯红,车行夜色中,没一会儿我觉得周围景致竟然有些熟悉。
“快到家了?”
我狐疑自言自语。
那像是小头目的寸头黑衫男子微微一笑,车速渐缓,眼瞅着车快行至小区门口,那人伸手一拍司机肩膀,司机缓缓踩下刹车。
我心中狐疑更甚。
黑衫寸头男子利落跳下车来,又招呼两个人跟他一同下车。
“我们送您上去。”
我则犹豫着不敢下车,这几个人绝非善类基本上是可以定下来了,他们跟我一块儿上楼,如果......
“我们是高先生的人。”
高先生又怎样?
这话我没出口,我正踌躇间,对面一辆黑车也缓缓停下。黑头寸发男子一见,把车门一拉,招呼刚才那两个跟他一起下车的兄弟直奔小区门口的超市,关车门时他低声嘱咐,“你们千万别下车,也别开窗。老方的人在对面。”
老方,就是刚才在酒店高天成介绍给我的新的合作搭档。
这时万茜和我都不再避讳,万茜一旋身,直接跳到我旁边坐下。
“梅总,您看......”
我无声捏一下她手指。“既来之则安之。”
万茜点点头,再默不作声,车里其他人倒不限制我们的自由,只司机开了口,那司机摘下墨镜,转回头对我和万茜。
“梅总,万总,不认识我了么?”
我凝眉仔细打量他,“您是......”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高总的司机啊,第一次见面就是我送的几位,当时还有一位萧小姐。”
“噢!”
我猛拍脑门,恍然大悟。
万茜扮起黑脸来,说:“高总司机又如何,谁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哪一伙儿的,今介绍的什么滥人,明明知道我们来不能全身而退还硬要我们来,谁知是不是你们自己自编自导自演作的局?”
那司机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嘿嘿一笑,复又把墨镜戴妥。
“我是高总贴身司机。”他说,“我出马了,基本能护当事人周全。”
万茜不屑一顾“切”了一声。
“两位不知道,在香港,高总欠方总一个人情,方总有意来内地发展,高总不好拒绝,但早就作下了安排。”
万茜牙尖嘴利、不依不饶。
“那我们还要感谢你们高总啰。”
那司机态度是真好,听得出万茜出言揶揄,却并不在心,又是嘿嘿嘿几声干笑。
“万小姐,您还别说。包括你们梅总那次下雨出事儿,也是我们高总有心,他事先早听到了消息,多少人联合起来想对付你们梅总,
所以早候在会场附近,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好出面,所以才致电给萧小姐,让她出面,没想到当时梅总出了状况,高总不得已,才又出手。是高总把你们梅总抱到医院的。”
万茜仍旧作垂死挣扎。
“谁知道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拿这一次来说。”
我看万茜愈发的嚣张不像话,不得不及时出言阻止。
“万茜。”我说。
沉吟少顷,“那------有机会,代我向你们高总致谢。”
我说了“有机会”,看这情形,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机会”。
车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拉开,那三人手里拿着矿泉水和香烟还拎着超市购物袋,几人鱼贯返回车里,那为首男子见万茜坐了他原先的位置,也没多说话,只重新拣了座位坐下。车复启动,车里空气有些压抑,我偏头瞅了一下后视镜,见刚停在我们对面的那辆黑车正不急不徐缓慢跟着我们的车。
年轻黑衫男子回手把购物袋扔给我和万茜,我们打开,以为是面包饮料之类的吃食,不想竟是女人夸张而廉价的修长假发,化妆品,除此之外,就是坦胸露乳的衣服。
我们拿着那衣服面面相觑,实在是不明就里。
“换上。”
黑衫男子简单发号司令。
万茜和我都犯起难来,单不说为什么要重新装扮换上这些衣服,单就一车都是小老爷们儿,我和万茜在他们面前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宽衣解带?实在是-----我和万茜对视深吸一口气----做不到。
那黑男子无意给我们做长篇累牍的思想工作,他只一片腿,干净利落闪到副驾驶位,坐我旁边的那个同样着黑衫的男了也利落往前挪了一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