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一时气结,李旦真是拿捏人心的好手,几句话就吊得她忽上忽下。唯一的软肋捏在人家手里,想不应也由不得她,幼安索性顺势接下去:“殿下放心,您很在意的人,婢子一定把她放在心尖儿上供起来。”
李旦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安排得极有效率,幼安刚出了荣恩阁,便收到了新分的衣物,里面带着一块红木腰牌。她入手便是一愣,认出那是东宫的进出腰牌。等着引路的宫女已经不耐烦了,再三催促,幼安只好匆忙穿戴了,跟着她一路脚不沾地地进了东宫。
她万没想到,李旦特意交代给她的人,会是东宫的太子妃裴思月。这位太子妃门庭高贵,人又生得极好,据说是皇帝亲自为太子李弘定下的正妃,向来很得爱重,只是身体一向不大好,连帝后和太子前往东都洛阳,她都无法跟随陪伴。
幼安实在不太理解李旦在想些什么,这么一个名门淑女,能让皇子上心,并不奇怪,可那是他的皇嫂,又是堂堂太子妃,除了在心里想想,还能怎样?更何况,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和手段来压服自己,难道就为了从自己口中知晓这位太子妃的一举一动,恐怕最荒唐的纨绔子弟,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已经进了四月,东宫内殿却还烧着暖炉,地上铺着团绒地衣,踩上去如在云端。幼安即使被分进了东宫,也仍旧不过是一个粗使宫女,平素是没有资格进内殿的,因是第一天来,才跟另外三个新来的宫女一起,到太子妃面前见个礼。
裴思月斜倚在床榻上,一句话也没说,就像是已经累坏了,叫人拿银子赏她们、带她们下去。
太子的亲随大多跟去了东都洛阳,东宫内殿如今只有一个掌事,两名女史。因为李旦的安排,幼安到底还是跟韦秀儿分开了,倒是吕楚楚也被选进了东宫。
幼安见了她,便对她熟稔地一笑,吕楚楚面色有些尴尬,见幼安主动示好,反倒有些局促不安。
粗使宫女的差事,说起来倒也简单,太子妃贴身侍奉的几位女官有什么安排,她们照做就是了。第二天一早,太子妃身边姓柳的女史,便给这四个新来的人都分了跑腿的事情去做,分到幼安头上这一件,是要去一趟宫中的膳房。
柳女史取出一张方子,递给幼安,叫她去盯着膳房的人给太子妃准备药膳。柳女史一张脸上敷了厚重的粉,说话时只看得见嘴唇在动:“寻常药膳,用料多一点少一点,原也不差什么。可太子妃身子孱弱娇贵,已经虚不受补,这才改用的药膳。这道党参鸡肝粥,用料是半点都不能差的,你今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在膳房盯着他们,叫他们尽心尽力。午时初刻,务必把新鲜做好的粥带回来。”
听见膳房二字,幼安心里便禁不住默默哀嚎,俗话说冤家路窄,属于她的这条路,简直快要窄成了绣花针。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孙婉莹一直挂在嘴边上的表姑姑,就在尚食局,直接掌管的便是膳房。要是撞在这位孙掌膳手里,怕是别想轻易顺顺当当带回药膳了。
膳房在宫中西北角,还没到近前,便闻到羊肉的香气混合着珍贵香料的味道。幼安踏进去,一见到当日的主膳大人,便先客客气气地请教了一下该如何称呼,听说对方姓方,这才取出柳女史给的方子,拜托她安排两个人,照着方子准备一下。
这位姓方的主膳,在尚食局也领着掌膳的职务,听幼安说明来意,抬手指着热气蒸腾的膳房说:“太子妃的事情,我们哪敢怠慢,只是今天六皇子殿下,要在毓德殿宴请十分重要的客人,开宴的十道菜色还没备齐,人手全都用上了,实在忙不开。要不然你回去向太子妃回禀一声,午后再过来,那时候毓德殿的菜应该已经送过去了,灶上的人就闲下来了,正好可以给太子妃准备得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