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死亡，乃是所有战士的终局
在芙萝拉决定说出自己得到的情报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这里的大剑带来什么。
但是她无法隐瞒这一切。
NO.8，斩风之芙萝拉，在本质上，她是一个温柔的人，也正是这份温柔，让她无法接受组织所规定的一切。
收养我们、训练我们、利用我们，最终还要杀死我们，难道我们这些大剑，真的不能拥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芙萝拉并不想违抗组织，她很明白，没有了训练大剑，统一对妖魔进行讨伐的秩序，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但与此同时，战士们就一定要接受那悲剧的命运吗？
脱离组织，并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下去，那是不可能的奢望，但是芙萝拉有一个小小的祈愿，那就是，她想要每一个大剑，都保留住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暖，就算一定会悲惨地死去，就算一定会变成丑陋的怪物，她也想要大剑们明白，她们曾经以类似于人类的方式，生存过。
这也是为什么，芙萝拉会选择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原因，战士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固然可怕，但若失去了最后的灵魂，而变成了行尸走肉的话，那将是更加悲惨的事情。
“安琪儿前辈，请你……离开加莫里教宗……接受自己的命运吧……”
芙萝拉举起了自己的剑，她并不打算再让其他的三名战士插手了，而且，排名仅仅是NO.41，实际上却只有末位大剑实力的安琪儿，也不需要她们的协助，即使她已经觉醒。
这是身为NO.8，斩风剑芙萝拉的自信。
“等等！”
眼看芙萝拉摆出了攻击的姿势，摩云立即出声打断了她，“能不能先等一下，我有些不太明白。”
“你还是不要与这些事扯上关系为好，这里很危险，退下吧。”芙萝拉根本没打算理会摩云，在她的判断中，这只是一个被勇气和信仰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他根本不了解觉醒者的恐怖，相信在见识到这次战斗之后，他会开窍的。
“我就是想搞清楚一件事，你口中的觉醒，就是指大剑会变成这种吃人的怪物？”
芙萝拉看了摩云一眼，但并没有说话，直觉告诉摩云，她似乎已经对自己的不知好歹有点厌烦了。
这时，一直安静着的安琪儿，忽然睁开了眼睛，那伸长了的头颅，也离开了加莫里的怀抱，她完全没有注意正锁定着自己的芙萝拉，而是直视着加莫里说道：“莫尔，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让我吃掉的那些人，都不是罪人吗？”
“我早就说过……为了你，我可以做出任何事……”
“可我并不想要这样，莫尔，你知道我的。”
老教宗伸出手去，抚摸着安琪儿的面庞，“是的，你从来不愿意伤害别人……就算变成了怪物，你还是这么善良……”
“但是，你说得对……这一天总会来的。”加莫里努力地站直了身子，高昂起了自己的头颅，轻轻地吻在了安琪儿的脸颊上，然后释然地说道：“罪人必须受到惩罚，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安琪儿。”
以为觉醒者马上就要发动攻击的大剑们，立刻便绷紧了身子，伊莉莎和塔芭莎甚至已经准备要解放妖气，以对抗这个强大的敌人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大大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噗嗤”一声，安琪儿的触手刀刃，贯穿了加莫里的胸膛。
“什么！”在大剑们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加莫里露出了一个满足而安详的笑容，继而闭上了双眼，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两只胳膊抱住了加莫里的尸体，将他捧在了巨大的手掌中，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是捧着一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缓缓伸长，最终，加莫里的尸体，被安琪儿放到了双子女神像的脚下。
“我答应过莫尔，在他死后，就会逃跑，离开这里……”安琪儿伸直了自己的刀刃触手，六只手臂全部展开，某种特别的威压开始爆发出来，让大剑们的妖气感知雷达开始嗡嗡作响，甚至于开始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连身体都被禁锢在了原地。
妖气压制，这是安琪儿逆向利用自己的能力，所锻炼出的能力，靠着爆发出庞大妖气的压制性，强行禁锢住对手的动作。
“小心，她要开始进攻了！”正准备应对安琪儿攻击的芙萝拉刚要先下手为强，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被拍了一下。
芙萝拉大惊失色，她根本没感知到有人在自己身边。
“就算变成了怪物，那也曾经是你们的同伴吧，战士的剑，不应该向着同伴挥舞……还是让我来吧……”摩云拿着长剑，向安琪儿走了过去。
“等……等一下！”芙萝拉简直要气急败坏了，她还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那可不是普通的妖魔。”
“我也不是普通的人类。”摩云回头说道，“而且，你真的没看出来吗……那个安琪儿……”
摩云的这句话，顿时让芙萝拉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有些惊愕地看向了已经开始向这边冲锋过来的安琪儿，瞳孔微微地一缩，“什……”
“摩云，快闪开！”掉线许久的克蕾雅终于反应了过来，努力摆脱了安琪儿妖气压制的她，看到的第一幕，便是冲向了摩云的安琪儿。
没有任何悬念，在芙萝拉忧伤的眼神中，在克蕾雅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在伊莉莎和塔芭莎懊恼而气愤的眼神中，在一瞬间，漫步行走的摩云与高速冲锋的安琪儿交错而过。
然后……随着一道越来越宽大的血痕，安琪儿的上半个身子，缓缓滑落到地面之上。
“您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们交手，是吗，安琪儿前辈。”芙萝拉半蹲了下来，看着安琪儿依然在留着泪的脸庞。
“我……也是罪人……我不应该……活下去……”安琪儿的眼睛正逐渐变得透明，生命力并不算强大的她，在被腰斩之后，只有死亡一个结局，“能把我……和……莫尔……埋在……埋在一起吗？”
“我会的。”说这话的人并不是芙萝拉，而是抱着加莫里的尸体，也来到了安琪儿身边的摩云，“放心吧，你们已经永远在一起了。”
芙萝拉并没有注意到，而沉浸在震惊和意外的克蕾雅等人也没注意到，摩云是以什么样的速度把加莫里的尸体抱过来的。
“谢……谢你……使徒……大人……”安琪儿的头颅慢慢垂了下去。
摩云对着安琪儿和加莫里的尸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点点幽光浮现在了半空中，开始围绕着尸体旋转起来，慢慢地形成了一道暗淡的光幕，就像是镜子一般。
这是四季映姬送给摩云的临别赠礼，审判灵魂的权能。
“神圣的双子女神啊，愿你的光芒，净化这两个污秽而又纯洁的灵魂吧……”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在没有灵视的大剑们看不到的世界中，两个光点，分别从加莫里和安琪儿的尸体中飞了出来，融进了摩云的掌心之中。
现在还不能让你们化为亡灵，至少，在赎罪之前不行……
……
就在拿基再也忍不下去，准备要强行推开阻拦着他的格古时，大教堂厚重的大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慢慢地被推开了。
毫发无伤的摩云和大剑四人组，出现在了文森特、格古、拿基以及一众严阵以待的卫队面前。
“克蕾雅！摩云！”趁着格古的失神，拿基趁机推开了他，在另外三名大剑古怪的眼神中，冲到了克蕾雅的身边，“你们终于出来了！”
克蕾雅摸了摸拿基的头，却没说什么。
“诸位！”摩云用力地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最后的黑暗已经被吾与这几位勇敢的战士击败，双子女神赋予吾的使命，至此完结！”
戒严了半天的卫兵们，终于散去了脸上紧张的神情，开始欢呼起来，士兵们高呼着双子女神，或者使徒圣摩云的名字，拍打着自己的双手，而如果仔细去分辨的话，还有几个疑似下半身动物喊出来的声音，内容是银眼的美女们……
“加莫里教宗大人，虽然被黑暗所掌控，但在最终的战斗里，他依然清醒了过来，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协助吾等，消灭了黑暗……汝等必须谨记牺牲，不只是教宗大人的奉献，还有这些战士们的无畏付出……”
大剑四人组本来的想法，是不声不响地离开圣都，但是摩云滔滔不绝的演讲，越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居民围了过来，反正就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卫队也已经进入了信徒模式，庞大的人群彻底堵住了大教堂周围的道路，大剑们根本没办法直接离开。
要是往常，就算是再密集的人群，面对大步走来的大剑，也会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可今天这些人，他们的眼神中不再只是恐惧和厌恶，而是好奇与探究，所以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不过随着摩云扯得越来越离谱，什么没穿战斗服的克蕾雅无所畏惧、芙萝拉的大剑迅如疾风、伊莉莎与塔芭莎在危机前的战友情……总之，要不是妖魔血肉让大剑们的血液循环不再那么敏感的话，也许几个战士都要面红耳赤了。
安琪儿根本就是自己求死的好不好，我们什么时候跟她大战了三百回合？还有，你确定你是在总结女神给你的使命，而不是在兼职吟咏诗人？
克蕾雅实在受不了，特别是三个同伴都拿危险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很明显就是在说：那家伙是你认识的人吧……还不快点阻止他！
“……所以，虔诚的人们啊，愿双子女神的光芒，永远护佑着你们每一个人！”就在克蕾雅盯住了摩云的后脑勺，考虑要不要冲那里来上一下重击的时候，摩云终于结束自己的演讲，然后一道光柱，忽然从天空之上射了下来，直直照在了他的头上。
大剑们和围观的人群都是一惊，但还没等她们有所反应，光柱就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一个满脸呆滞的摩云，那懵逼一般的表情很好的阐述了三大哲学性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要干啥？
……
列莫托坐在冰冷的石椅上，双眼微眯，看着眼前摇曳不定的火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已经确认了？”
忽然，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男人开口了。
“是的，NO.8最近的行为很可疑，她多次主动申请讨伐觉醒者的任务，但是所有与她一同参加任务的战士，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常情绪。”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了他，古怪的是，这里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存在。
“看来这个NO.8，在计划着什么事情啊……也罢，即便是再顺手的工具，也会有不好用的时候。”
“那么，是要进行那个计划吗？”
“不，再等等，等到所有的不安定要素都暴露出来的时候。”列莫托伸出手去，掐灭了一根蜡烛的烛芯，“再把她们一起送过去。”
“那么，下一个问题，关于代理人鲁路最近的失职表现……”
列莫托忽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睁大了一些，他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也许，还有点疑惑。
“调查最近出现在NO.47身边的异常状况，鲁路并非胆小之辈，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他变成了这样。还有……也调查一下鲁路的具体行踪，让桑托斯准备好，如果事不可为，就让他接任NO.47的代理人职务。”
……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芙萝拉的心中涌出了无尽的疑惑和强烈的好奇。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照理来说，在讨伐任务结束之后，大剑就应该分开，回到自己的辖区中去，继续讨伐妖魔的任务，但这一次，芙萝拉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跟着克蕾雅三人，回到了旅店之中，伊莉莎和塔芭莎两人也同样如此。
“与克蕾雅签订了契约的人，我将会完成她的祈愿。”
芙萝拉三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古怪起来，毕竟，她们刚刚见识到了一段发生在人类与大剑之间的……
“喂喂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相较于不为所动的克蕾雅，摩云反倒是反应比较激烈的那一个，“我说的可不是那回事，我早就结婚了好不！”
哦？这倒是第一次听到呢，小八卦的拿基虽然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却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不管怎么样，不要再跟着大剑了，还有你，小家伙！”芙萝拉的眼神，转向了拿基，“就算NO.47不会说些什么，可是代理人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组织很可能已经知道你们的存在了。”
“听你的意思，组织可能会对我们抱有敌意？”摩云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却让芙萝拉的眉头皱地更厉害了。
“组织不会伤害人类的，但是也不会让你们一直跟着NO.47。”这次说话的，是伊莉莎，这个大剑虽然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却出人意料的是个软妹子，声音也有些细细的。
发现摩云根本不拿自己的话当做一回事，而拿基也是一脸不服输的表情后，芙萝拉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只能打起了克蕾雅本人的主意，“克蕾雅，你应该知道组织的规定的，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情。”
“我奈何不了摩云。”
避重就轻的一句话，让芙萝拉彻底得哑火了。
克蕾雅说的倒也没错，在不解放妖气的情况下，大剑并不是无敌的，就拿大教堂的那个格古队长来说，单靠本身的肢体力量，克蕾雅未必就能简单放倒他，当然，她更不可能知道，克蕾雅所谓的“奈何不了”，不是拿他没办法，而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至于解放妖气？杀人可是组织的大忌，除非真的不想混了，不然没有哪个大剑敢做出这种事。
“虽然这听上去很难令你们相信，但克蕾雅确实打不过我。”顶着克蕾雅想要杀人的眼神和芙萝拉等人根本就是无视的态度，摩云有些自得地说道，“我现在只有一个疑问，你们说觉醒者是由大剑转变而成的……这种转变，是一定的吗？”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感受到了压抑气氛的拿基缩了缩身子，正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芙萝拉的声音变得清冷了不少。
摩云笑了笑，态度也变得有些强硬起来，“如果不是我以女神使徒的身份，消除了人们对大剑的敌意，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大街上吗？”
摩云说的是实话，在大剑们帮助“圣摩云”讨伐妖魔的事情传开后，圣教就正式宣布，不再禁止金发银瞳的女性进入圣都，而总是行走在人们的恐惧和排斥之中的大剑，也头一次享受了一下英雄般的待遇。
不能不令人感叹，人们长久以来的习惯，居然在一夜之间，就轻易地被信仰所改变……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信徒众多的圣都了吧。
“以后，拉波勒也不会再禁止你们的进入……我是说以堂堂正正的方式，你觉得，组织是不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呢？”
芙萝拉又一次感受到了摩云的牙尖嘴利，她忽然开始想念那个以头脑著称的NO.6了……其实这也是芙萝拉性格太好，换了某只NO.22在这里，哪管什么道理不道理，抽出大剑把摩云揍个鼻青脸肿不就结了……当然，她会有这个机会的，只是在梦中罢了……
“心志坚定的战士，是不会变成觉醒者的。”
最终，芙萝拉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摩云的问题，在举行了简单的讨伐完结仪式后（其实就是战士们拿着大剑抵在一起，相互祝福一下，道个别），就直接离开了这里，伊莉莎和塔芭莎也是一样，不过擅于感知妖气的塔芭莎，却对摩云留上了心，因为这个人虽然没有任何使用过妖气的感觉，却也不像是个人类。
心志坚定的战士……那么心志不坚定的战士就……芙萝拉明显话里有话，摩云突然感觉，组织制定了训练大剑讨伐妖魔的运行体系，似乎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隐藏在史达夫地下的组织，真的是以消灭妖魔为目标，才训练出这些大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