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夏同学——”
白石英忽于此时自一处拐角后走出——似乎比起阳关大道,他总是更为偏爱于驻足在墙角的阴影中。
靠着身后墙壁的他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再一次转过头去的苏合香,同时口中说道:“抱歉,不过我们那儿差不多了,傲前辈认为你应该过去一下。”
夏枯草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随后伸手在苏合香灰蒙蒙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揉,没有作声,便回身向着来路走去。
……
……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海师兄总对她没什么怜惜之心——虽然现在的我已能猜出一些。”
当夏枯草与白石英彼此擦肩,他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极为认真地道:“不过也许你们有你们的目的,但我也有我的想法,而如果你们的目的与我有关,就必须尊重我的想法。”
他没有再说些别的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对方的眼眸,面容平静中透着股决心已定的味道。
“所以这一次与上一次就算了,但不要再有下一次。”
白石英嘴角向下微微一斜,脸上惯常带有的笑容便难看了几分——就像被霜打过了的叶子,但他依旧维持着笑容,没有去承认也没有去否认,心里却是极有感触,心想这番话真是耳熟,而自己的这位朋友也果然依旧如昔,仍是那般的敏锐坚定,而自己……也终究瞒不过对方。
……
……
夏枯草等人身处的这所教堂修建于众人传送所致的位置之后,便同样坐落于小山丘,于是周围的地形自然有些起伏不平,而在教堂之前,有着一条连接着山上山下的蜿蜒小径,小径两侧,则竖立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墓碑,彼此稀稀落落以教堂为圆心,围拢为墓地。
墓地之中的那些坟墓造型并不如何奇特——矗立的墓碑与身处其下的半圆形墓体不但与这处世界的安葬规格别无二致,更与夏枯草原先所处的世界并无不同——除了墓体稍大了一些。
不同的只是掩埋于下的尸骨——
先前的夏枯草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们挖出的只有骨灰一捧,不过也许是这处世界的人口远未爆炸,便有足够的土地安置一具具完整的尸体,于是白石英等人起出的,便是一口完整的棺椁而不是小小的骨灰盒。
但接着的一幕便不在任何人的想象之中——
只见安葬于内的死者面色红润、栩栩如生——便是宛若生时。与此相比,这具男尸的全身****不着片缕,就好像不那么令人奇怪。
夏枯草不免有几分不可思议——他们的确挑选了一块最大的墓碑向下挖掘,而套在内棺之外的外椁也的确很是华美,便能彰显棺中主人的生前财富,不过这里是群体墓地,就不会有真正有身份的人——譬如贵族,安葬于此,那么只有钱财并无权势的墓主辅以一口区区薄棺,又如何能保得尸首不腐?
“噢~有些妙哦?”白石英淡笑着上前,双眼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棺中男尸,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不过这不是坏事——起码不会太过惊悚,我们也能看到更多,不是么?”
说着这话的他便已戴上了手套,挽起了袖子活动起手指,他看着棺中尸体,仿佛报告一般的自语道:“约莫三十多岁的年轻男性,死状安详,体表没有缝合的痕迹——起码身前一面没有。”
略微一顿,他补充道:“大概不是死于外伤。”
“除此之外……”白石英一指棺中景象,微微蹙眉:“没有翅膀,四肢头颅也没有任何异常——应该只是普通人类。”
“可能只是偶然,”古山龙插言,随后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眼身后并未上前的傲冬凌,转而问道:“要不要多挖几具?”
“有必要。”白石英淡淡开口,傲冬凌一耸肩头,没有反对。
“不过不是现在——先让我好好检查一下。”
海金沙冷漠地看着白石英向下探出的双手,随后抬眼看向四周的青丘与青丘之下的破落城镇,眸中忽有抹极为浓重的不耐之色一闪而过。
然后他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场间众人——包括傲冬凌,忽然开口问道:“这有什么意义?”
“即使挖遍墓穴,即使能确认这所教堂乃至整座山丘都不属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过关。”
夏枯草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十分疑惑于自己这位师兄的忽然发难——说句实话,自踏入裁决竞技场以来,他对海金沙的关注渐趋减少,因为场间唯有他的身份最为透明,也因为场间似乎也只有他没什么秘密。
“你很担心?”白石英继续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并未停下,他甚至没有回头,却仿佛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原因——即便他吐出的那四字并没有明确的指向。
——因为海金沙回以了沉默。
他是蓝血贵族,却是非典型的蓝血贵族,他不喜欢贵族间的游戏,便不喜欢其间的权谋手段以及最为常见的迂回退让,他有玩弄这些的资格,却没有玩弄这些的想法,所以如此成长的他只知提升实力一往无前,便对如今慢节奏的调查探索甚为不喜,更无法将自己的冷漠套用到寻常贵族视手下之人为消耗品的冷血之上。
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也是夏枯草之所以与其为友的原因,然而这个世界的确只在乎实力,但现在的他没有那个实力,于是认知到这点的他渐趋不耐,渐趋不安,他无法不去想象后续援兵的遭遇,更深知那些可能的遭遇其实早没了意义,所以不耐不安的他,便于见不到任何前进方向的此时……爆发了出来。
夏枯草的眼睛眯了起来,诚如白石英所想,他是一个在感情方面极为敏感的人,所以先前的他才能注意到后者隐藏于内的情绪,也能于此时只经对方稍一提醒,便能精确把握到自家师兄的心绪变化,只是由于场间傲冬凌的存在,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法说上太多。
但他仍想上前——却在跨过挡在两者之间的一处坟墓时忽感脚下一紧。
一只有些苍白的手自地伸出,抓住了脚踝。
夏枯草的瞳孔陡然放大——
另一边,几在同时——
似是对自己的身躯却被人如此随便的拿捏感到万分恼火,原本安静仰躺于棺木之内的男尸忽而微微抽动。
随即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