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钱蔚然,月湖经不住问;“娘娘要去趟元烈殿吗?”沈涣栀摇了摇头:“此时本宫去只会徒添伤悲,还是明日吧。”
瞧了眼月湖,沈涣栀倒似想起了什么:“前儿叫你去鸿胪寺,可有消息了?”月湖叹了口气:“果然如娘娘所料,皇后大抵是沉不住气,已连寄了几封到鸿胪寺了。”沈涣栀眸间微微一沉:“此信可经过旁人手?”“那奴婢就不知道了。”沈涣栀想了一想:“与皇后亲近的都是乾国人,远的不说,她身边日日跟着的老嬷嬷,若说要下手,也绝非难事。”
“这倒是。”月湖一边儿听着,一边儿点了点头,目光似被死局所困,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书信:“娘娘您瞧。”沈涣栀撕开信封,几张宣纸便毫无防备地落在地上,如同枯叶。
拾起了信,上面的字迹娟秀,词句里却透着惶然不安,当真是一个垂死之人的语气。沈涣栀略一蹙眉,道;“这信大有问题。”月湖讶异:“有何问题?”沈涣栀轻轻笑了笑,问星河道:“依你瞧着,此信所言为何?”星河奇怪道:“信里只说皇后被人下毒算计一事,并未言其他啊。”沈涣栀依然问:“那,信中内容使人感觉如何?”星河叹了口气:“读了倒让人心况愈发悲凉紧张了。”
沈涣栀笑意‘吟’‘吟’道:“可见,此信并非出自静心之手。”“是啊,一个心境慌‘乱’的人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工整的字!”月湖如梦初醒。星河亦恍然大悟道:“由此可见,必是她请人代写的。”“不错。”沈涣栀浅浅一声。月湖冷叱道:“这信中对乾王倒是毕恭毕敬,口口声声称王,又道假冒静心公主之惶恐。此人到底为谁?”沈涣栀声音悠扬:“是谁到底不重要。能舍弃自身来替人出嫁为细作,也是可怜人吧。”月湖略一思忖,问:“那娘娘,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月湖的意思是,若是宣扬出去,便可证明凌天清白。
想了一想,沈涣栀道:“不可。静心刚刚暴毙,此时急于散播对我们有利的言论,倒似‘欲’盖弥彰了。”“那这封信?”“留着。”沈涣栀简短命令道。“你留着,总用得上。”月湖犹豫道;“可奴婢怕,乾国收不到这几封信,会起疑呢。”沈涣栀轻轻看了看她手中的几封,勾勾‘唇’角:“拆信,看看哪个最能证明静心并非公主的事实便留下,其余的,还是送回鸿胪寺。”月湖一笑,‘露’出白齿:“娘娘英明。”
摇摇头,哪里是她英明,只是月湖为人聪敏细致罢了。若无月湖心细,恐怕她不知要走多少弯路错路了。
“现下的形势,王是非出征不可了吗?娘娘还是去劝劝王,就是让李大将军出征也好啊。”星河蹙眉道。沈涣栀一沉‘吟’,然后声音轻柔:“王定下的事谁能动摇,我劝怎么会管用呢?李大将军刚刚从石龙的战场回来,难道又要马不停蹄地奔赴与大乾之战吗?”
星河瞪大了双眸:“身为臣子,不理当如此吗?”“论理是当如此,可若论情,李将军尚有家眷,总不好叫她们日夜牵挂吧。”月湖叹声道。“不错,你们应当觉出,王待李子嘉的不同之处。”沈涣栀一字一句道。月湖一怔:“这……”星河却笑;“奴婢看着也是不同的。似乎……更体贴些呢。”
是了。不过想想便也罢了,若是李子嘉无用,庭城又怎会许他大将军之位呢?庭城自是有庭城的道理,沈涣栀也无从多想了。
“姐姐还不知道现下过得怎么样。”冷不丁一提,沈涣栀眸间又微微凝住,想起林文儿那嚣张跋扈样子,她就忍不住替沉希担忧,沉希素来是个直‘性’子,怎么架得住别人拐弯抹角的暗害呢?那日去看沉希,倒见她是个隐忍样子,李将军府上的人倒是十分讲究“上行下效”,可见势力起来,沉希竟毫无抵抗之力。
“有李将军回府安顿,自然是差不离的。”星河笑着安慰,月湖亦轻声安抚道:“李夫人身为正室,再不好过,还能及娘娘吗?娘娘最该‘操’心的原是自己。”沈涣栀微微抿笑:“我?我轻贱惯了,不过是那个样子。年关要到了,宫里可有安排吗?”“从前都是白毓来安排的,今年嘛……白毓被废,新后又惨死,宫里就剩娘娘最能把关了。”沈涣栀想了想:“边关闹着战事,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宫里虽说银钱用度要节省,倒是不得不‘操’办,一来叫外头安心,二来不使这宫中‘女’子过于凄冷。”
“那,娘娘安排?”星河笑着道。沈涣栀想了想,道:“光我一个人似乎太张扬了些,带着薛昭容与白贵妃一起吧。”月湖撇撇嘴角道:“薛昭容倒还好说,这白贵妃……很久都没见过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沈涣栀浅浅笑着:“既然没有动静,就是好好儿的。内‘侍’局想必不会给白贵妃好脸‘色’瞧,这样闹起来一番,倒似给了他们个警醒。”想起白毓,星河闪过一丝厌‘色’,惊讶道:“娘娘您还惦记着她呢!她那么一个人,简直——”沈涣栀打断了她:“一个不足与我抗衡的人,有什么值得恨的?”
月湖只低头道:“不错。”
思绪不禁飘回了从前,那时星河与月湖依旧心存仁慈,偶尔还会与她因她行事过于果断,而心存芥蒂,怎么会料到如今,她二人竟不知不觉与她同心同德,共同变成真正的后宫‘女’子了。
“娘娘还是先去看看王吧?”月湖劝了一声。突然,外面传来喧嚣笑声几许:“又下雪了呢!”沈涣栀一挑眉,月湖心领神会道:“像是‘花’颜。”忍不住贪看了一会儿,外面宫‘女’的小小影子欢悦且活泼,真真儿是快活得紧,这样的情景,在宫中是少有。
“明儿个,陪我去元烈殿吧。”沈涣栀轻声嘱咐着。月湖与星河亦应下了,略一停顿,月湖道:“薛昭容那里要去知会一声吗?”沈涣栀回道:“自然。另外白贵妃宫中也要跑一趟。”月湖点了点头:“是,奴婢记下了。”“年下诸事繁琐,不得不小心谨慎,又是在外寇入侵的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出差错。星河,从前都是如何置办的?”星河答:“首先从内‘侍’局要拨下一批年赏,算作给各宫年关使的。内‘侍’局是一分,各宫娘娘另赏的又算作一份,年初有三宴,两次家宴,一次国宴。不过,王此次出征,恐怕是办不得的。”沈涣栀想了一想,道:“办,一定要办,国宴办不得,就办家宴。”
愣了一愣,月湖道:“娘娘跟那些‘女’人们有什么可凑的?依奴婢看,不如待在自己宫里清净呢。”沈涣栀一笑嫣然:“跟她们当然没什么凑的,本宫想请了坷王府与李将军府上人来,再叫上沈铃清与沈明也就是了。”皱了皱眉头,月湖道:“李家人与坷王爷可对您颇有微词呢。”
笑意微微一顿,沈涣栀心下也不是不明白。朝臣都说她祸国殃民,引起此番大‘乱’,正是人人得而诛之,庭珂与李子嘉是忠骨之臣,恐怕更不例外了。
“无论怎么样,人是一定要请的。况且,我也着实想念坷王妃与李夫人了。”沈涣栀伶笑道。星河亦觉得不妥,开口:“既如此,娘娘只请‘女’眷就是了。”“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不能让朝臣们觉得凌天大势有所不稳,既然国宴不可办,那该请的人只好在家宴上请了,也是告诫群臣,即使吾王出征,规矩也‘乱’不得,领天依旧是凌天。”沈涣栀轻轻地言,宁静的容‘色’和着窗外飞雪显得格外清美。
“娘娘的心是好的,奴婢们是怕那些人为难您。”月湖叹口气,道。沈涣栀温婉笑了:“我背上的骂名还少吗?”“那——奴婢去吩咐内‘侍’局,一切照旧。”月湖轻声道。
沈涣栀略一思索:“内‘侍’局的年赏平常为多少?”星河脆脆答道:“由选‘侍’宫里开始算起,逐级上升。一位选‘侍’拿三十两银,九类衣料子一匹。”沈涣栀眸间一动:“我们可拿多少?”星河咯咯笑开了:“娘娘自然是会拿得不少的。光雪‘花’儿银就得拿足足六百两。”沈涣栀眸中微微紧:“我不过是昭仪的位份,可以拿这么多?”月湖静静地点了点头:“光是俸禄自是没有这么多,可内‘侍’局平时待我们倾颜宫一向毕恭毕敬的,要东西从没有不够的,平时的日常用度也给得格外多些,这个数原不算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