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进来后就说:“恭喜你们,贺喜你们,陈汉生已经在我这大樟树的小学里快要毕业了,以他现在的成绩,考初中是绝对没有问题,你们提前商量一下,看让他在哪里读初中好。也顺便告诉你们一声,我这个老师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谢春香赶紧说:“那还不是你徐老师的功劳?我这孙子,将来有了出路,是少不了你徐老师的一份功劳的。”
“也不只是我的功劳。”徐老师说,“这孩子跟别人不太一样,他读书特别用功,语文课都差不多每一篇都能倒背如流,算术课他虽然不怎么感兴趣,却也很少错题。”
“那还不是你这老师的功劳?”谢春香说,“没得你这个当老师的用心教,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把徐老师迎进屋,谢春香又忙着给徐老师弄一碗鸡蛋面,非得让徐老师吃了再走。
徐老师临走时,又对谢春香提示,“我可是专门来说这件事的,你们可要当个事儿,别误了孩子将来的前程。”
陈草民连忙点头,谢春香更是连连答应。
徐老师走后,谢春香便问陈草民,“这徐老师的话,你也听到了,也该为孙子的事儿操操心了!”
陈草民想了想,说,“他细叔不是进了里店乡厂吗?就让他到里店去住读,有什么事,他细叔就在那里,也好到学校去看看。”
“这个主意倒不错。”谢春香说,“只是,他细叔虽然也爱他,那牛脾气可是不太好,我怕汉生在那里受委屈。”
“你这人也实在难调理!”陈草民说,“放在他细叔那里,你还不放心,还怕孩子受委屈,那放到哪里去才好?除了里店有个中学,别的地方又没有中学。”
谢春香想了想,就依了陈草民的说法。
小学毕业之后的陈汉生,迎来了毕业后的第一个暑假。他放下书包,也放下一时再也不会做的作业,满处疯玩。
谢春香笑着说,“别把心玩疯了,下年上中学,不好收拾的!”
“我要在哪里上中学?”陈汉生有点好奇地问道。
“还能哪里”谢春香说,“里店!你细叔那里。”
“里店?”陈汉生的脑子里出现了细叔曾经带他去看做那渡水糟的一幕,便说,“是不是那个有渡水槽的地方?”
“正是!”祖母说,“怎么?你还记得看渡水槽的事?”
“当然记得!”陈汉生响亮地说,“那里还有人放亮,那亮光大白天的都比太阳光强得更晃眼呢!我那天看了几眼,晚上睡觉还眼睛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你的记性倒是好!”祖母笑着说,“可别等到将来长大成人了,连奶怎么爱你都不记得了。”
“我当然会记得的!”陈汉生说,“长大了,我还要买肉你吃呢!”
“难道你有这片孝心!”谢春香说,“能记得我这个奶,也算我没有白爱你一场了。”
第二天,谢春香哈哈陈华国带着陈汉生到里店学校去报名,顺便带陈汉生到细叔的乡厂去看看。因为路途较远,谢春香无法跟着去,只好摸着陈汉生的头,对陈汉生说,“你现在越来越大了,奶照应不了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谢春香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
陈汉生也突然觉得离开祖母,很不适应,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祖母后,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华国后面,朝着里店中学走去。
来到里店中学后,陈华国找到了学校的老师,先报了名,然后向学校提出住读的要求。学校考虑到陈汉生是从最边远的大队来读书的,就把陈汉生安排在一个叫陈早民的住读生房间里,并吩咐正式进学时将要带来的东西。
陈华国一一点头,然后就带着陈汉生到里店铺的乡厂去见他的细叔。细叔在乡厂干的是铜匠的活路。但说是铜匠,其实也打银器。小伢的百岁项圈,男人的烟斗,还有妇人用的针剪,家庭用的土壶,甚至包括修理破盆,喷雾器,很多杂事都干。
在去细叔的路上,陈汉生的脑子里就浮现去细叔留给他的一些印象。二叔去当兵以后,细叔在家里闹情绪。陈汉生的祖母为了安慰细叔,就让一个太湖铜匠教细叔学手艺。细叔就挑着一副铜匠担子,跟着那个犯有哮喘病的太湖铜匠四处游乡。那铜匠担子一头是风箱,一头是炉子和铁砧子,风箱上还挂着一个大钻子,手动的那种。因为经常被狗咬,也因为那副担子很重,细叔学了半年,就死也不学。最后,是祖父狠狠地打了细叔一顿,细叔才不得已地继续去学这门子手艺。原以为生意不好,准备放弃,没想到后来乡厂里招人,就把细叔招到乡厂里来了。
乡厂里不只是有细叔,还有很多做其它手艺的人,那些人都是手艺人,有篾匠,铁匠,还有裁缝,石匠,泥匠,木匠,凡是做手艺的人,这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手艺人,做着不同的事,他们一边做事,一边说笑,甚是热闹。
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想读书的陈汉生,虽然对细叔的这个厂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一下,很快就把心思放在读书上面了。
跟着父亲回去之后,家里就开始准备给陈汉生准备正式上学后的东西。
陈汉生正式上学的那天,陈华国给他准备了一副担子,担子的一头是米,一头是换洗的衣服和菜。那些东西,都是祖母谢春香一手一脚准备的。那个大淹菜筒子里,还装有陈汉生最喜欢吃的腐儿。
因为陈汉生已经去过里店中学,陈华国决定让陈汉生自己挑着行李去学校,也算是对他这个将要进入中学的孩子的一个缎练。对此考虑,陈草民表示认同。谢春香虽然同意陈华国这样做,但还是含着眼泪对陈汉生说,“我的儿!你现在快要长成大人了,也该要准备吃一些苦了。不吃苦中苦,难造人上人!”
陈汉生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他倒不是怕吃这个苦,只是真的舍不得一直带着他的祖母。
尽管如此,陈华国还是听从谢春香的吩咐,挑着担子,送了陈汉生一程,直到把陈汉生送到大路上,与那些同去里店学校的学友一起上了路,陈华国才打道回府。
陈华国一回来,谢春香就盯着问,“什么时候丢的陈汉生?有同学在一起吗?”
“有呀!”陈华国笑着说,“娘你要是不放心,明日跟着陈汉生一起去好了!”
“你当我不会去?”谢春香当真了,生气地说,“我是生就了这双细脚儿,不是这双细脚儿,我哪里不能去?别说是里店,就是到县里省里,我也能跟着去的!”
看见母亲有情绪了,一家人就干脆不做声。
谢春香边想边说,“这汉生可是从没出过远门的,他在学校住不住得习惯,他想不想家,这些都会不会影响他读书,一直叫我放心不下的。”
“你就放心吧。”陈华国说,“我有时间就去看看他,他细叔也在那里店,隔得近,有时间也会去学校看他的。”
“幸亏他有个细叔在那边。”谢春香说,“要是没个细叔,我就更放心不下了。”
“你呀!”陈草民说,“爱孙子也太没得相了!才去学校,你就这不放心,那不放心,还整天的眼泪巴洒的念叨着,这样爱着孙子,只怕是将来会害了孩子的!”
“谁说会害了孙子!”谢春香说,“我爱是爱,可不娇贵的,该让他吃苦的时候,我还是要让他学会吃苦的,该教他做人的时候,我还是要教他怎么做人的!”
谢春香这样说,大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春香就在梦中见到了陈汉生。她看见陈汉生在学校里跳房子玩,跳着跳着,突然跳倒了,摔伤了一只脚,谢春香急得高声大叫,把隔壁的陈华国都惊醒了。
第二天早晨,谢春香就把自己做的那个梦说出来大家听。大家听了,只当是一个闲话,没怎么往心里去。谢春香就急了,说,“怎么我说的事,你们应也不应一声?怕是真要出这样的事了!华国你赶紧跟我到学校去看一看!”
陈华国知道母亲爱孙的心,只好遵命去了一趟里店中学。
天黑的时候,陈华国从学校回来,谢春香一看到就问陈华国,“看到陈汉生了吗?他是不是真的摔伤了脚?”
“哪有的事?”陈华国说,“他在学校好得很!我去学校,就看见他在那里与一些同学疯闹着呢!”
“莫非我做的梦是反梦?”谢春香回心地笑了笑,又禁不住感叹道,“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在家里想他想得流眼泪,他倒好,一进学校就疯玩起来了,全把我这个奶忘到一边了!我真是白爱了他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