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过来!”郑可茵张口就问。
“过来哪里?”她下意识反问。
“沐夕!我的老天,你怎么给忘了?让你跟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你说你有事去不了,这可是我的生日!”郑可茵柔声说,“快来吧,都到了,就等你和李小禾了。”
如果没有这个电话,她都忘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匆忙换了件衣服走出来,心事重重的沐阳立在卧室门口,咬着下嘴唇看她。
“怎么了?”她笑。
“我送给吧!”他忽然说。
“你骑自行车,一来一回要两个小时,还不如把这时间用在学习上。”她轻松一笑,“你姐姐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沐阳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才放松下来,她的话挺实在,才高二上学期,几乎已经完成了整个高中时期的课程,作业量也不是开玩笑的,不眠不休,也得做到夜里一两点,他才说:“记得把钱带上。”
“嗯。”她点点头,用手轻轻挑了挑他鬓角的头发。
沐阳目送她走进电梯,眼中尽是忧虑,虽未宣之于口,但显露无疑,这些小脾气看起来多少显出孩子气,但却并不可笑,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郑可茵清新可人、个性温和,从初中开始便和她是同窗好友,沐阳的那些小脾气不是冲郑可茵来的,她心里清楚,真正让沐阳生气的,是郑可军。
自上次在医院里见过之后,她都没有时间去联络一下郑可军,还钱的事自然也耽搁了,在地铁站口的提款机上,取出郑可军为自己垫付的医药费还有给沐阳的钱,全塞在口袋里,匆匆就往郑家去。
郑家开了个小小的杂货铺,就在距离临江路不远的小区里面,前面是店面,二楼自住,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倒也顾客营门。
这天是郑可茵的生日,郑家罕见地早早关了门,在不大的客厅里摆了酒席,过来开门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郑可军,他身上系着围裙,笑吟吟地看她,满意地点头:“嗯,好了。”
明明是笑着,但心里却怅然若失。
在这里,他是郑家的好儿子,是郑可茵的大哥,是朋友们公认的大众情人,他对每一个人的爱都是温暖而又均衡的,情深意切,唯独对她不是。
她进屋,郑可茵上前来替她脱掉外套,满脸堆笑的苏北上前来,看清了来人是她,再看她两手空空,一下子就变了脸。
郑可军忙着将手里的番茄送到厨房,郑可茵去帮她挂衣服,其余人都在谈笑,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她释然一笑,主动轻声打招呼:“阿姨好。”
苏北鼻孔向两边开了一下,喷出一声,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没有答应,也不多看她一眼,甩着身子、拖着拖鞋,高高昂起头,只留给她一个夸张的大花发型,上下晃动着。
带着一颗感恩的心来到,却被这一个冷漠的转身打入地狱。
她只是一味在这种冷漠中径自感到失落,完全没料到更让人难受的事还在后面。
门铃声又响,这次进来的是李小禾,等她爸爸的司机把礼物全放下,玄关处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李小禾派头十足地转身对那个穿西装的高壮男人吩咐:“你先回去吧,等我这边完了给你打电话再来接我。”
先前还一脸冷漠的苏北连跑带跳从厨房里赶出来,还没站稳就抓住李小禾的手臂,亲热地笑道:“小禾啊!你看你这孩子!来了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
“阿姨!”李小禾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反握住苏北的手,嗲声嗲气地说,“这些化妆品是送给茵茵的,这些燕窝鱼翅是给你的,那副象牙象棋是我爸爸专程让我带过来给郑叔叔的,还有这支派克笔。”
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随身的小包,拿出一只红色的钢笔,娇羞地笑道:“是给可军的。”
“啊呀呀!这孩子!你看看,教养不同就是不一样,礼貌怎么就那么好呢?”苏北喜欢得不得了,不停地用手拍着李小禾的背,又摸她的头。
就连还在和林灵下棋的郑永,听说有了一副象牙象棋,也扔下残局乐呵呵地跑过去,林灵向后靠,偷偷捂住嘴在她耳边低声问:“她说李小禾有教养,那没礼貌的是不是就是说我们这些空手来的?”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茶几下面的报纸,头条新闻便是爆炸案,越过正在收拾棋盘的林灵,她伸出手将报纸拿出来,上面说得很笼统,也就几句话带过。
郑可军走出来,看着她笑。
李小禾急着把钢笔送给他,赶过来的时候脚下绊了一下,被郑可军抱了个满怀,一时娇嗔,郑家父母都在后面笑得老怀安慰。
“小心。”他把李小禾放在沙发上坐好,也笑。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林灵又偷偷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她只是笑,将报纸放回原位,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遇害人数少了一个,为了看这张报纸,她挨了第一顿打,字字句句已经镌刻在心头。
“好你个沐夕!”李小禾一直看到郑可军进了厨房才转过头来对她嚷嚷道,“你说说你!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你说你有事!我们今天早上回来的!你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有!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李小禾就是这样,郑可军在的地方,世界便没有一切,只有他。
整个大学时期,这个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官二代傲视睥睨,看不起包括导师在内的人,但却对她很好。
她只是浅笑,万般滋味一同涌上来,险些从眼睑中奔涌而出,能再见到她们,真是太好了。
“你就那个样!谁看了都可怜!”李小禾霸气十足地从包里掏出一个朱红色的绒布盒子塞给她,“喏!这个给你!”
一个彩金的小镯子,上面坠了个憨态可掬的小狗。
这也是李小禾,出手阔绰大方,且不会考虑除自己喜好之外的任何实际情况,要是以为谁都能占她便宜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这个人爱憎分明,越喜欢越是大方,要是不喜欢的,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
送来的厚礼让她和林灵无地自容,如今又扔出的彩金镯子让一旁的林灵瞠目结舌,也许是看到了林灵眼中的一样,李小禾勉为其难地解释道:“这是在免税商店买的,咱们都去了,就她一个人没去,算作补偿。”
林灵干笑了一声。
她把合上盒子,放回她面前:“我用不着这东西。”
“我已经说了,送给你的。”她不领情,李小禾还不高兴了,要知道整个大学四年,别说同班同学,就是老师校长,也没有敢不领李小禾人情的,她没有掀桌子,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林灵居然主动做起了说客,将盒子又取了回来塞在她手里:“小禾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那么多话?小禾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在泰国那边,吃的住的全算她的了!我们只是出了机票钱。”
这倒像是李小禾的做派。
“小禾啊!快别聊了!过来洗手吃饭了!今天的番茄炒蛋是小军亲手炒的,他听说你爱吃,专门做的,对了,那个番茄也是他亲手摘的!就种在他卧室的阳台上。”苏北的话已算是明示,要还是听不懂言外之意就是真傻了,难忍一阵阵莫名的酸痛,居然就跟着浑身无力起来,那种感觉极为痛苦,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样,李小禾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起身,拿出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和苏北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哄得苏北飘飘然。
“沐夕,别难过。”郑可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柔声说,“重要的不是我妈妈怎么看,而是我哥怎么看。”
换做以前,她或许还有些想法,可是现在?
这些都是其次的了,生活尚且朝不保夕,正如沐阳所说,想这些,太奢侈。
饭菜端上桌,相当丰盛,正对着大门的两个位子是连在一起的,苏北直接将李小禾拉过来,小心翼翼地请在椅子上坐好,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没有谁会去抢着坐那个位子,这个家里,到处都是苏北和李小禾不谋而合的秘密,粗劣却又实在,昭然若揭,唯有两个当事人认为,这是何等的隐秘而有效。
捧着一碗青菜汤走出来,郑可军还来不及解下围裙就被毫无悬念地安置在了该坐的地方,他并没有违拗母亲的好意,乖乖坐在了沾沾自喜的李小禾身边,伸长了手臂,将青菜汤直接放在她面前,郑可茵帮忙,挪开了放在她面前的其他菜,干干净净的白瓷碗,近乎半透明的绿色蔬菜,翡翠一般惹人爱。
“小军,快给他们夹菜!”苏北可以淡化这个举动,朝儿子使眼色,示意他给李小禾夹番茄炒蛋。
“小禾,来!多吃点儿。”郑可军微笑着,用小勺子往每个人碗里盛西红柿炒蛋,从李小禾开始,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转眼那盘子菜便见了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苏北不由得朝李小禾浅笑,“这孩子,就是那么实诚!”
李小禾满脸羞涩,埋头吃着碗里的菜,幸福之情已经的掩饰不住。
刚放下饭碗,苏北就站起来分工,郑可茵带着林灵去厨房洗碗,郑可军带着李小禾去卧室阳台上摘西红柿,而她,则被点名留下来擦桌子扫地。
各自去了,苏北确定大家都离开了客厅,便朝她招招手:“沐夕,你跟我下来,阿姨有几句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