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晚饭时间很久，月牙儿还是不吭声，房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这让人害怕，只一个七岁的孩子，她怎么能那么安静地待在一个连玩具都没有的房间里？
不得不找到备用钥匙，把门打开，开门之前，她告诉月牙儿，自己要进去了。
房间里找不到任何有人的痕迹，周围纤尘不染，就来床单也是整整齐齐，没有人坐过，她轻轻拉开衣柜，月牙儿受了惊，蜷缩得更紧。
她伸出手，柔声说：“来，我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在这里你很安全。”
月牙儿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单薄瘦弱的身体抖得实在厉害，她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得到一点儿安慰，不再害怕，任何的语言仿佛都是多余，而稍有轻微的触碰，便会让对方更加害怕。
之前接触的孩子都是闹腾的，只要他们在，整个世界都闹腾起来，可月牙儿的状态，感觉像是行尸走肉。
无奈之下，她把刚刚叫来的外卖披萨拿过来，在月牙儿面前摊开。
月牙儿的表现着实令人吃惊，嗅着香味扑过来，两只手各抓起一块儿披萨，不分章法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瞪大了眼睛，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为什么月牙儿会那么害怕她？她已经尽全力表现出善意了，眼见月牙儿吃得那么吓人，她忙小声说：“别着急，这些都可以给你，你慢慢吃。”
听到这话，月牙儿又伸出小手来，抢了两块儿，披萨上的肉和奶酪粘满了小家伙身下的被褥，这是今天中午陆慧专程替孩子买过来的，本想制止，但想了想还是闭上嘴，被子脏了可以再洗，但孩子的心关上了，可能永远无法再打开。
之前陆慧她们说着孩子有些自闭，但她看着不像，这孩子完全听得懂她在说什么，而且，她知道害怕。
有些行为看起来怪诞，但其实是很正常的，自残是因为痛苦，如果真是自闭儿童，世界全是一片荒芜，又哪儿来痛苦呢？
“我给你倒杯牛奶。”她试探着将披萨盒放在床头柜上，冲月牙儿笑了笑，轻轻关上门。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热好一杯牛奶，轻轻地敲了敲门，大声说放在门口了，然后就远远地看着。
几秒钟之后，月牙儿探出小小的脑袋，拿走了那杯牛奶。
这天晚上，月牙儿吃完了一整个披萨。
小孩子会有这么大的食量，她很惊讶，不过仔细想想，这么油腻的东西，家里应该不常给孩子吃，李小禾从小有专门的保姆和厨师，也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吃这些东西，心里有些不安，自己让孩子吃了那么多，会不会惹他们夫妻不高兴？
安静中月牙儿睡着了，放着干净整洁的床不睡，还是蜷缩在那个角落里，孩子就是孩子，大拇指还放在嘴里。
她只怕触碰会让孩子不安，只有开着柜门，替她盖上被子。
凌晨两点多，陆慧只身一个人回来，忍了好几次，最终才对她说：“我听说，郑可军的妻子是你的朋友，对吧？”
“是啊，怎么了？”她点头，陆慧的表情太沉重，看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死了。”陆慧说。
她手里的玻璃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一瞬间就悬在半空中一样，惊呼道：“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只是和郑可军很近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他太太遇到了意外，今天早上过世的。”陆慧拉住她，小声问，“没事吧？”
“这不可能！”她始终无法相信这个消息。
“千真万确，谁敢拿这种事开玩笑！”陆慧喝了一口水，弯腰替她收拾地上的碎片，继续说，“你先不要着急，那头现在正乱着呢。”
李小禾约了她两次都没有见到，真想不到，居然再没有了下一次。
“怎么会这样！”她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别想得太多，或许是生了急病呢！”陆慧想了想，便又对她说，“这样吧，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回越南去，等过了这阵再说。”
这话听着别扭，好像她是杀人凶手一样！
为什么要走呢？错过了这一次，她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李小禾了。但一想今天中午在郑可军家看到郑可军的眼神，颇觉无奈，陆慧说得对，自己现在出现，只会令他增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忍了忍，正不知该怎么办，郑可茵回电话了。
她刚说了第一声，郑可茵就哭了。
坏丫头！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是朋友，听这一声哭就知道。
郑可茵还不知道李小禾的事，听到之后也急了。
两人约好在郑可军家附近的一个酒店见面，她先开好了的房间，焦灼地等着打听消息的郑可茵回来。
郑可茵去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正午才姗姗来迟。
久违的朋友来不及过多寒暄，就陷入失去朋友的巨大悲痛中，陆慧打听到的消息，一半儿真一半儿假。
真的是李小禾的死讯，假的是李小禾不是昨天死的，而是死了好些天都没有人发现，是月牙儿的老师着急孩子好几天没有上学，也没给学校打个电话，李小禾的电话没有人听，郑可军总是在开会，所以自己上去，这才发现孩子和李小禾的尸体在一起，人都已经臭了。
法医鉴定，李小禾夜间突发心脏病，死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这样的善终也让人悲恸，李小禾还不到三十岁！
“我们家里人都很奇怪，小禾一向健康，每半年体检一次，都没说她有心脏病。”郑可茵幽幽地说，“法医看过她的体检报告，说她有心脏早搏的情况，平日里不太明显，但有这样猝死的风险。”
“我哥可真是命苦！”郑可茵擦拭着眼泪，“人都老了十岁，一天了，不吃不喝，就坐在李小禾的棺木面前，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待会儿你有空的话，过去帮忙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