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那座房子前面。
眼见我们走近，那两个陌生人站了起来，对着我们嬉皮笑脸的。那模样，十足两个小混混。
“呦！大叔！今天真是个鬼天气呵！”为首的一个家伙，张口就一句不明不白的问候。
“啊啊！是啊！害得我来到这儿，都快晒成咸鱼干了，呵呵！”埃尔叔笑脸相迎。
“哈哈哈哈！……呃，大叔，外地来的吧？”
“啊哈哈，兄弟你好眼力！……那个嘛，我们也就是那种边行脚边混日子的，喜欢到处走走游游……只是呢，呃，那个……这些天有些犯迷糊了，总觉得好像有点找不着路走什么的……”
“哦~~~你是说……”
“唉……兄弟，想必你也知道，呃……这几天外头出了些琐事儿，路况变得很不好……你看吧，搞得我们现在行路都不怎么方便……呵呵，所以说，那个……？”
“哦哦~~~是啊是啊，俺明白，俺明白！……这几天的确是，往来交通是没那么顺畅，尤其北边儿，是吧？……这时候想出远门呢，是困难了点儿。呃……那么，大叔莫非想要俺……做些什么吗？”
“呵呵呵，兄弟，你是明白人，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现在路这么难走，那我们想的，自然就是……那个，行路方便啊……啊?你说是吧？”埃尔叔凑到那家伙跟前，故作神秘地说道。
那个家伙当然能听出埃尔叔的意思，只见他大笑：“啊啊，啊哈哈哈！好，好嘞好嘞，这下俺全明白了！哈哈！”笑了一会儿，他又把声音降了下来，对埃尔叔说：“既然大叔从大老远的跑俺们这儿来，这么有诚意，俺就帮你这一次了……要行路方便嘛，那容易！”
“噢~~~是吗？！”埃尔叔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很明显，这下有门儿了。
“当然当然，小弟俺对这一带熟得很，认得路。俺这几天就给不少像大叔你这样的外地人带过路，呃……大叔你要不嫌弃，要不要俺……？”
“行，行行行！兄弟，那就有劳你了！”
“嘿嘿，那好……大叔，你跟俺们来吧！”
埃尔叔跟那陌生人就这样用含糊的话语交涉了一阵，那两个家伙总算领着我们，往镇子深处走去。从谈话中我听得出，这两个家伙大概就是蛇头的搭线人了。要见蛇头，先得由他们带路。
走在最后面的我禁不住偷偷地朝身后瞄了一眼。我很不放心，现在只有埃尔叔在身边，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
沿着大路走了一段，这俩小混混领我们拐进了小巷子。在里面兜了好一阵子，我渐渐地有些晕头转向起来。这个镇子除了刚进镇子口时的那条大路，余下的就全是这样的羊肠小巷。几乎每条小巷子的两旁都是挨得很近的房屋，就算不是房屋，也是一堵堵高大的围墙，太阳光几乎都照射不进来，所以就算是今天这样的大白天，巷子里还是显得很阴暗。每条巷道都是九拐十八弯，地面上总有一坑一坑的积水，散发着腥味儿，四周的房子怎么看都差不多，单靠我一个人，根本就分不清哪是哪，要不是时不时还能看到有居民从屋子里进进出出，我还真把这里当成山中迷宫而不是临海小镇了。
说来我也挺好奇的，这么个偏远的小镇，这里的居民却对外地人都没有反应，好像都司空见惯的样子。像埃尔叔跟我这种，穿着打扮明显是外地人的走进来，他们只是瞟了我们一眼，头也不抬，继续干他们的活儿去，喂鸡的喂鸡，择菜的择菜，补网的补网。
“唉，大叔。俺们到了！请！”
就在我看着这高墙深巷，心中惴惴的时候，带头的家伙领着我们走进了一幢房子。
这房子看着像一家小店，门面摆卖海带鱼虾之类，像是个卖鱼摊，一个老阿婆还坐在椅子上打盹。
这里？这里能找到蛇头的船坐吗？我脑子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时埃尔叔回过头来，用眼神示意我，别想那么多，只管跟着来。
小混混带着我们轻轻穿过鱼摊，走进房子的深处。房子里摆着好几个货架，可是货架上摆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根本不是用来卖的。穿过这几个架子，我们看到了墙壁，还有一扇小门。这下我才明白，那些货架纯粹是从外面作遮挡视线用的。
“来，进来吧！”带头的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进到里面，一阵阵吵闹和划拳声顿时传入耳朵，当中夹带着狂笑和粗口。原来这里的光景又跟外头不一样了，这里像足了个酒馆，正眼看去，酒架子和柜台就靠在对面的墙壁上，然后就是两张大酒桌摆在房间中央，其中一张坐满了人，八九个吧，大多是长相粗犷又猥琐，抓着个大酒杯大喊大叫，酒气熏天的中年爷们，除此之外，就是两三个穿得露胳膊露腿，一脸浓妆的女的，坐在这群男的中间阴阳怪气地咿咿呀呀，怎么看都像“卖肉”的那种。
这群人看到有人进来时安静了一下，目光齐刷刷朝这边看过来。当他们看清楚，是那两个小混混领着我们进来时，酒桌上又吵吵嚷嚷起来。
“哎哟~~~阿守哥，怎么那么忙啊~~~！又给你招到客人啦！来呀来呀，跟阿冬过来先喝两杯，好不好？”有个女的朝着两个小混混叫道。
“是啊是啊！阿守，过来喝两杯！是不是不给面子？！”又一个男的嚷道。
“对对！不给俺们面子，砍死你丫的！”“砍你丫的！”几个男的跟着起哄，听那调调就知道灌马尿灌糊涂了。
“唉唉唉，别急嘛各位大哥！”给我们带路的，那个叫“阿守”的混混马上应和着，“等小弟俺搞定生意再说，俺们的客人还等着有船开呢，别急别急……要不，阿冬，你先过去喝着……”
阿守拍了拍那个跟班阿冬的肩膀，让他先顶着去。
接着二话不说，这家伙连忙带着我们走进柜台里侧。在这里，柜台和酒架子之间那块狭窄的木地板上，只见这混混揭开了铺在上面的一张地板垫子，一扇暗门霎时间显露在我们的眼前。地下室！——几个字眼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咚咚咚！”小混混对着暗门敲了几声，不一会儿，暗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大叔，就这里了，进来吧！”小混混招呼着。
沿着一道木梯爬进这间窄小的暗室，透过室内昏暗的灯光，这时我们见到了另外四个中年男人。有两个人正把一张散放着骰子和牌具的平板搬到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人走了过来，走到埃尔叔和我的身后，跟那小混混阿守站在一起；还有一个人，就坐在我们面前的小桌子后，正全身上下打量着埃尔叔，还有我。
埃尔叔走上前去。
“嗯，啊~~~大叔，大老远来到俺们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啊？”坐着的那个人满脸堆笑，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嘴里叼着的一根纸卷烟。
“呵呵，兄弟，你就别明知故问了吧？我们师徒既然都亲自来到这儿了，有些什么打算，兄弟你还不清楚？”埃尔叔自然也一副笑脸相迎，一边说，一边正了正肩膀上的包袱。
“哼，哈哈哈……对，说的是，好，俺们就都别卖关子了，既然阿守肯带你们进到这里，那么……大叔，就是想找艘船坐是吧？”
“呵呵……好，开门见山。”埃尔叔继续笑道，“兄弟，你也知道这几天外头的形势，唉……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师徒也不敢跑到这儿来劳烦兄弟你啊……兄弟，给个方便，大家有商量，啊。”
“哈哈哈，嗯嗯嗯……”坐着的家伙吞云吐雾，脸上表情看着有够猥琐，“……那是那是，像大叔这样的，这么辛苦来到俺们这穷地方，俺们按理儿也应该鼎力相助，是吧？嗯……这方便呢，俺们倒是有的，只不过……大叔，你别嫌俺太婆婆妈妈，刚才你也说了，现在外头的形势不怎么样，你说这要是平时的话，俺们是绝无二话！可是现在啊……呃，你知道……俺们这一行，风险挺大的，何况……”
没等他说完，埃尔叔摆摆手便打断了他的话：“行，行，兄弟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开个价吧，让我听听。要是公道的我绝不还价！”
那个家伙一听又笑了起来，表情更加猥琐。他跟两旁的同伙对视一眼，吸一口烟，然后回过头来：“好！大叔够痛快！那俺也干脆些！今晚8点，离镇子6公里地外的小岩滩，有两艘船同时出发！五天后在拿沙勒达姆柏森靠岸！大船一个人2金，小船一个人1金2银，大小船任你挑！另外按规矩，替你们安排船只、带路、跑腿什么的一块儿合起来，加收你们中介1金！跑腿费2银！怎么样！”
靠！有没有搞错！——听到这个价，我都几乎要骂出来了。
1金，就是一个金币；1银，就是一个银币。要知道，平时在维辛拔，像我跟爸妈这样的普通一家三口，再加上温德他们一家八口，两家人的伙食再加上我家杂货铺跟温德家小酒馆的经营成本，一路算下来一个月最多也就是6个银币左右，这帮家伙居然一下子就要了每个人1金多，这样狮子大开口，不是明抢是什么！
虽然这番话听得我满肚子火，但幸好我没有将愤怒表现在脸上，只是低下头看着地板，脑子里不停地臭骂着那个表情猥琐的烟鬼。
“哼……那个，兄弟，你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儿？”埃尔叔看着那个烟鬼，慢慢说道。
“唉~~~大叔，俺刚才已经说过了嘛，俺们这一行有风险的，何况是现在……其实嘛，俺们平时的确不是这样的……不过你要知道，俺们这镇子也很靠近拿沙勒那地方，边境出了这档子骚乱，上头现在对俺们这里也看得很严的，说不准哪一天这一带也要被封起来，所以~~~风险大了，这价儿也就……啊，俺们要混口饭吃也难那，唉~~~”
烟鬼好像在吐苦水似的地说着，脸上却微微现出一丝得意。他又吸了一口，接着说道：
“大叔啊，你要是嫌俺们不厚道，那你可以到邻镇去瞧瞧。我敢跟你打包票，别的镇上收的船钱绝对不比俺们更优惠！而且他们的船还没俺们的棒，你信不信？”
埃尔叔缄默着，一言不发。我从后边看着埃尔叔沉默的脸，越是看，心里越是着急。
烟鬼得意的神情越发明显起来。他笑着催促埃尔叔：“怎么样大叔？想清楚了吗？俺们要给你行方便，就看你要不要了……别想太久啦，俺们的船可不会一直等的。你在这里付清了数目，俺马上就叫人领你们去码头！”
这时，周围几个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埃尔叔和我的身上。在这烟味熏人的小室中，这些目光让我浑身很不自在。
“……嗯。”在这个节骨眼上，埃尔叔还是表态了，“那么……我选大船，每人2金，外加中介1金，跑腿费2银是吧？”
“哎哟，大船？嘿嘿，嘿嘿嘿嘿……”烟鬼狡猾地笑着，“对，对，就是这规矩。”
“嗯，那行，钱，我可以照给……”埃尔叔依然神色不改，“不过……我要先付一半。”
“……嗯？”听到出其不意的话语，烟鬼顿时收起猥琐的笑容。
埃尔叔没说什么，慢慢走上前去。突然，埃尔叔挥了挥右手，一瞬间，像变魔法一般，5枚金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中。
“这5枚，是一半船钱……”埃尔叔将5枚金币作一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5金？！”烟鬼有些错愕，他睁大了眼睛，对着那5枚金币看了又看。良久，他抬起视线，盯着埃尔叔的脸：“一半船钱5金……大叔，你们……有5个人？”
“呵呵呵……”埃尔叔笑道，“失礼失礼，我的另外3个朋友有些怕羞，所以由我替他们一块儿付船钱……怎么样，另一半船钱我们会在上船后付给你们，加上中介、跑腿，总共11金2银，11金2银啊！……兄弟，进账这么多，也该给我们些优惠了吧？呵呵呵呵……”
这回，轮到烟鬼默不作声了。他低下头去思考起来，嘴里叼着的烟卷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小截纸渣。
“放心，钱我们是不会少你的，只不过要你们迟一些收另一半而已……兄弟，别再想了，迟了，我们可要改变主意，到邻镇去找船了。”埃尔叔慢悠悠地说着，把右手放在桌面上，好像随时都要把那5个金币收回来的样子。
烟鬼和他周围的跟班们盯着桌子上的金币，一动不动盯了很久。我猜，他们肯定是被这11金的船钱吸引住了。而同时，埃尔叔和我的另外3个没有露面的同伴，可能也多多少少令他们有所顾忌。
“那好……大叔，俺们成交！俺待会儿就让阿守给你们带路……说好了，上了船，你们付清那另一半，俺们绝不会亏待大叔你！呵，呵呵……”猥琐烟鬼终于作出了决定。11个金币，已经足以使他作出一些让步。
“呵呵呵……”埃尔叔脸上的笑容变得轻松了。
我那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神经，也总算稍稍松弛了下来。
……
坐船的事情总算是谈妥了，那个小混混带我们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那一桌子灌马尿的爷们已经倒了一大片，剩下两三个没倒的眼看也差不多了，靠着椅子嘴里不知嘀咕些啥，反正满桌都是酒臭味。那几个女的就不见了，谁知道干啥去了。
“呸，丫的真没用！活该你个穷鬼！”小混混看到自己的跟班阿冬也醉倒在桌子上，不由得骂了一句。
回到屋外，为了不让卖鱼的阿婆听见，小混混把我们拉到一边。
“大叔，俺们就先说好……现在大概三点多钟，既然今晚要领你们赶去码头，那么你得让俺先填饱肚子……待会儿俺先带你们回到镇子口的那条大路，然后俺就去搓饭填肚子，那时你们就……”
“啊啊，带我们回镇子口就不用了，进来时的路我已经认得了，我们可以自己回到大路上去……”埃尔叔打断了小混混的话。
“啊？……不会吧？”小混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放心，这是真的。”埃尔叔笑着。
“那……那，那就好办了，哈哈，哈哈……那干脆俺们就这样，呃，大叔你待会儿自己回到大路上，叫齐你们的朋友之后，就沿着那条大路直走到镇尾，在镇尾出口那个晒渔网的地方等着我……而我现在马上就去搓饭！然后……五点钟！搓完饭，俺会准时到那里去跟你们碰头！到时候俺就领你们到码头去！”
“喂，兄弟……五点钟，你可要守时啊！”埃尔叔不忘提醒那个小混混。
“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大叔！”那小混混拍拍胸脯，“另一半船钱，还有俺的跑腿费都还在你身上呢！等你们上了船，俺才能收齐这些钱！跟你说吧，你现在可是个大客户，俺要是敢怠慢了，钱收不齐，那几个老大不砍死俺才怪呢！呃……那就先这样，五点！镇子尾的出口！大叔你记住了！俺就先搓饭去了！”
“呵呵呵，好……”埃尔叔笑着点点头。那小子于是“唰”一下就跑远了。
等小混混跑远，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时，几个脚步声从埃尔叔和我的背后传来。这是熟悉的脚步声。
对，是珍姨。珍姨领着温德和凯琳，从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走了出来。看到他们，我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高兴！
“呵呵呵……”埃尔叔走上前去，“珍妮尔，让你们久等了！”
“埃里克，你还说呢，你们俩让我们在外边好等啊！”珍姨有点埋怨地说道，“虽说我们一直使用侦测术感知你们所走的路线、所在位置还有状况，但这是人家的地头，你们在里边要真闹出个三长两短，我们能不能及时帮上忙还真难说呢！”
“啊，是是是，叫大家分成两组，然后又让你使用侦测术，一直在远处监视我和菲利欧的安全状况，还让你们守在这外边一直担心，这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出了个馊主意……可是嘛，像这种地方，为了保险起见，我和菲利欧进去也就够了，把你们留在外边守着，替我们作后盾，总比全部人在里边一不小心被别人一锅端来得强啊。”这番话，埃尔叔算是说出了这次兵分两路的原因。
“唉，算了……总之没出什么事就好……上船的事，谈好了？”
“嗯……我们先走出巷子，回到大路上去吧，边走边说。”
“嗯，好吧，省得跟其他外地人碰上。我们走吧。”
“对了，我跟你们说，刚才菲利欧在里边，表现得可镇定了，呵呵呵……雷打不动的……”
“哎呀呀！埃尔叔，您这是损我啊！我其实……”
“哇！原来菲少这么厉害啊！要换着是我……”
“哧哧，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