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春秋之时唯有我一人能做到随意将你们刺狱司杀死。”,春秋大帝脸色愕然,低头挑眉,有些好笑。
俯首在地的狱司咬牙抿嘴,双拳握紧,脸色变地沉默。
“我要除掉你们。”
“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春秋大帝眯了眯眼,脸色淡漠。
“何时本帝做事要变地偷偷摸摸,还要用密信自毁声誉,设计让你离开皇宫再亲手杀死我暗中的十三刺狱司,你以为我会这般层层谋算,为地就是让你们身死吗?我要杀你们,即便你们十三人联手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除掉你们,于本帝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何必拐弯抹角。”
“更何况陈瑶一事,我在哪里每一双眼睛都看地清清楚楚,无用之举。”
“陛下,狱司什么境界你是很清楚,即便春秋能赢我的一只手数地过来,更何况是生死之战。能够在十三位刺狱司联手中风轻云淡的除了陛下我已经猜不出是谁了。春秋八王,西楚燕雀王武力最高,不过永恒,与我一般。唯独陛下跨越时空桎梏,俯视我们这些臣子。”
狱司脸色挣扎,低头颤声:“我并不敢怀疑陛下,只是十三狱司便如我的亲人那般,一战之后,三位狱司身死道消,十位逃命天涯,直至如今,我也寻不回那剩余的手足。”
“狱司,我若要杀你,还留得你转世千年,逍遥至今。”
春秋大帝脸色冷漠。狱司身躯一颤,脸色挣扎。
“若我是幕后凶手,千年前你就早已身死道消了,还能容你一缕神魂转世重生逍遥快活。”
“或许这才是陛下的无上智慧。”
狱司双眸含泪,有些不忍。
将话挑明来说就已经说明,他已不再信任春秋大帝。
春秋大帝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千年之前,他曾发誓十三狱司愿为陛下身前利刃,扫清前方一切阴霾,肃清春秋黑暗,成就百年盛世。
但春秋之末的陛下已经不再是陛下了。
每一次,陛下被人诬蔑时,他都会竭力寻找证据洗清证据。但陛下的疑点越来越多,甚至他的罪名被罗列在纸上,一行又一行,让他这位狱司都为之颤抖。每一件事甚至具体到月份日,让这位狱司都无法反驳。
终究还是走向了对立之面啊。
狱司面容无比苦涩。
春秋太平盛世,陛下曾站在殿前告诉他,只要陛下在位一天,春秋便会是永世太平。若是太平之下有无法抹去的黑暗,那就由他这位狱司去清扫这些阴霾黑暗。那时候的陛下才是真正的春秋大帝,太平盛世下的春秋百姓万民安居乐业,万物欣欣向荣。
这才是春秋盛世下的大千气象。
但陛下却是愈行愈远,远地让他已经感到无比陌生。
于大义正义之前,他不能背叛春秋,不能背叛天下苍生。
于君臣而言,他不能背叛春秋大帝。
两难之下他选择了袖手旁观,或是说,他放弃了春秋大帝,选择冷眼旁观,他已经不愿再相信他曾经忠心耿耿的春秋大帝。
春秋大帝眯了眯眼,冷笑:“愚昧的忠良,你是觉得朕是眷恋手中权力近乎疯狂的君王?为了权力,可以扫清所有拦在我身前的人?狡兔死,走狗烹,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帝君?”
“罪臣不知。”,狱司跪地磕头,面容无比苦涩。
他知道春秋大帝不是这样的人,他本就不是心狠手辣的帝君,从来都是以德报怨,仁慈地近乎优柔寡断,这就是千古一代帝君。
他没有枭雄的铁血,平和仁慈地犹如一位兄长,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是如何,春秋这么多年也唯独只有这一位大帝武力达到巅峰,碾压武道所有追赶之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矛头指向了大帝。
即便狱司不愿意相信,但放在眼前的事实也不由得他不去相信。
春秋大帝摇头,脸色沉默。
千年春秋之时,盛世下的确无人是他对手,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三刺狱司,还能让他们亡命天涯,这份实力也只有自己了。
果然。春秋之时,已经有人将本帝算在棋盘中了。
这一手,连春秋大帝自己都没想到。
春秋大帝黑袍两袖探出手来,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天空。
纤细修长的手指朝着虚空微微一握。
狱司抬起头来。
春秋大帝脸色冷漠道:“好好看看是不是我。”
春秋大帝五指一拉,昏黑的幽都上空被撕扯出一块空白。
狱司抬头看着空白,脸色苦涩变地苍白再变地自责愧疚,脸色黯然。
被撕裂而开的空白之处,一幅幅凄厉的画面映入他的双眸。
从他离开幽都再回幽都之时,春秋大帝的身影一直逗留在皇宫之中。
因为皇后一事,大帝从未离开宫中一步,他的身影在撕裂的空白上清晰地历历浮现。
狱司是知道大帝性子的,行事作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如今春秋大帝更是将证据还原,千年之后一再解释,并不是要为自己辩驳解释。一切只是为了他这个昔日帮助过他的老臣子罢了。
“什么时候君无戏言四字变得如此没有说服力了。”,春秋大帝收回目光,冷冷地看了狱司一眼。
狱司唇角苦涩,目光黯然。
“念你春秋狱司曾为朕的春秋剔除无数黑暗,朕也让你活地明白,别再被愚昧蒙蔽了理智。”
“千年之前被人摆了一道,千年之后还是被人牵着走,无论是武力还是智力你这狱司远逊那人。”
“罪臣无能。”,狱司脸色苦涩。
春秋大帝的清白如今可得七成。
罗列了种种事实,甚至不惜代价将千年之时的光景还原出来只为让他信服。
若是他再这般执拗愚昧,便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其实春秋大帝有很多次机会能够杀了狱司,狱司也明白若大帝出手杀他仅仅是数个呼吸的事情。但春秋大帝一直没做,狱司一直以为大帝便是这样故意为之,妄图想证明些什么,或是说故意做些什么。
但以大帝这么骄傲的性格,又怎么会屑于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只是狱司一直都不肯相信罢了。
春秋大帝眼眸抬起,脸色平淡道:“那封信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
“那封信在我回去狱司府中便已经放在了我的桌上。”
“恐怕那封信全是罗列我的罪状。”
春秋大帝冷笑,眼眸不屑。
狱司点头,低声道:“初初见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权当是一封污蔑之信,但细看之后大帝每一条罪名都当让我胆颤心惊,甚至为何春秋只有八王,又为何是这八人封王也罗列得清清楚楚。当年我曾经想拿这封信去问一番陛下,但等我出去一趟后密函便已经消失不见,我也想为陛下讨个清白,但顺着这封信罗列的罪名下却是发现事实与心中内容完全吻合。”
“那一封信中,最让我胆战心惊的是陛下。”
春秋大帝眯了眯眼,眸中微淡的寒意溢出。
“信中最后将陛下后世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罗列在内,包括坑杀万民,炮烙皇室亲族所有都完完整整地写了出来。而之后,陛下也是的确这样做的,等我再回皇城时,幽都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还真是了解我啊,甚至连我下一步要如何都能猜地出来,可怕。”,春秋大帝摇了摇头,脸色冷笑。
“那位神秘人以天子之令让我们十三刺狱司汇合在了一起,再以强大的实力击溃我们,而天子令归陛下一人所有,这也是我不得不质疑陛下的缘由。”
“你是说春秋令?”
春秋大帝脸色微怔,缩在黑袍上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了几下。
春秋令。
昔日千古帝君的唯一象征。春秋盛世之中也只有一面春秋令。
春秋令,便是大帝口谕。
这是公认的事实,没有人能够去伪造或是假冒天子之令。
天子之令上有龙威,这块令牌有大帝的一滴真龙之血。
没有人能够伪造出来,也没有人胆敢冒着株连九族的罪名去误传大帝口谕。
可以说,天子之令与春秋玉玺都是春秋之时的镇国之宝,都只由大帝一人保存,即便是春秋皇后,也没有这个权利动用这两件珍贵之物。
“第二封密函来时,连同春秋之令一同压在我的枕前,命令我们十三刺狱司在幽都皇城东南郊外汇合。”
“当时我并没有细想,只是觉得陛下可能遇到无法出手之事,我们十三刺狱司向来便是作为扫清春秋黑暗的障碍。可惜这一次,我们十三位手足却是生死两别,直到千年之后,只剩下了我一位刺狱司之首。”
“两封密函,一封揭露我的罪名,最后一封却是以春秋令将你们十三人汇集在一起。恐怕到最后你就会觉得这两封密函出自两人之手,而我这位春秋大帝便是发现计划被识破,所以第二次借刀杀人。”
“也是挺有心计的,还故意将春秋令放在你的枕边,让你把疑心全部聚拢到我的身上。”
春秋大帝走入殿内,倒了一杯酒,笑意玩味。
“狱司,这人机关算尽始终还会有一样东西算漏。”
“他算不准我的武力值,所以要借春秋令行事。”
“我要杀你们,何必还要借春秋令?直接传我口谕,就地将你们十三人尽数击杀,于我而言,不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你们没有一人能够逃地出来。”
“这位神秘人也挺可笑的,我若怕事情暴露早就杀光你们了,还要营造一种我要杀你,但我却故意不杀你,为地就是模糊你们的视线。”
“可惜,我只相信死人说的话。即便你们死了,除去某些权重之人,又有谁知道是我做的?”
“还故意唱一出大戏,让你将矛头怀疑放在我的身上,也真是挺可笑的。”
春秋大帝轻轻一拂,将酒杯荡了过去。
狱司接过酒杯,饮了一口,清酒入喉却是苦涩无比。
“那人的实力很强,比我们十三人联手都要强,十三刺狱司,皆是圣人之上,而我更是与两王一样都是永恒之人,最后三位手足身死,十位各自亡命天涯,这样的武力我实在不知道能有谁能做到。至少,他很简单地将我们都骗了。”
“十三刺狱司,联手的确是天下无敌,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做到随意击杀你们。”
“但狱司有没有想过,若是刺狱司中有人和这位神秘人勾结?”
狱司瞳孔骤缩小,鼻息变得无比沉重。
“陛下,十三刺狱司如同亲手兄弟,每一次危难之间都会相互照拂,十三人都有同一理念,都在为春秋天地的朗朗乾坤做出无数努力。”
“连我这个春秋大帝在你眼中都可以被改变,又何况这剩余九位刺狱司。”
“久久浸染在庙堂之上,心情脾性甚至连方向都可能被这五颜六色的染缸所改变。高位之中的权利和手段,谁又能做到本心清明?或是我早已得到了所以并不在乎,但那些没有得到的人是不会罢休的。春秋盛世,大千气象下有多少强者能人,每一位都惊才艳艳,每一位都不甘愿屈居人后。武道一途,有多少人是以追上我或是超越我为最终目的的?”
“权力,武道,或是说最终的成就每一人都希望是第二个春秋大帝,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有雄心壮志,都要争一争。”
“狱司,十三刺狱司虽然归你管制,但是你以为本帝就不知道你们其余的消息?但凡一个君王,每一个臣子的底细都要摸清摸透,你认为本帝就只是做一个甩手掌柜,把政务交给百官,自己享誉盛名?”
春秋大帝脸色玩味。
狱司双手垂落,脸色变地无比苍白,甚至手中的杯子都掉落在了大殿之地。
背叛。
这一词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背叛的主角,还是他视作生命的兄弟,共同度过无数危难的手足。
春秋大帝轻笑道:“筹码远比付出的代价要重,背叛是理所当然。帝位对于他们而言,比起我这个武道第一人还要来地有诱惑,所以他们才敢在我面前放肆,遣走你们十三刺狱司,更是逼地皇后惨死。”
春秋大帝眼眸阴沉:“你可知道本帝还有一个暗中潜藏的搜集情报的部门,叫做勾吏司?”
“十三刺狱司中有被安插进来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你可知道?”
狱司脸色骇然,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春秋大帝饮了一口清酒,笑道:“为什么有时候你们犯下的错误本帝可以视而不见。因为本帝知道你们都是真正心怀春秋,想要成就太平盛世的忠臣。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能让我揪出逆贼的机会。”
“朕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心慈手软的模样,看似悠游寡断,一再纵容你们这些老臣子不停犯错,但是你们犯了什么错,错在哪里,本帝手中的册子可是清清楚楚。”
春秋大帝从纯金御案上拾起一本破旧的册子,扔给了狱司。
狱司打开尘封的古册,重至一品,轻到九品所有的信息都是罗列在册子之内。连春秋八王,连他们十三位刺狱司都是列在其中。
春秋大帝神色玩味:“我可不是在一直纵容你们犯错,虽说我念旧情,但有时候旧情没了就要谈君臣之礼了。狱司,你那十二位兄弟手足至少五位恐怕已经出卖了你了。”
“千年以来,你以为除你之外剩余的九人都被本帝一个个揪出来追杀至死?”
“可惜他们九人我一人都没有动手,九人的命数被蒙蔽混乱,我也懒得查探再多,他们九人如今怕也是存在这天地,但是,行臣子之礼的不是我罢了。”
“狱司,千年以来,恐怕你也是一直在找寻这些逃命之人的下落,但你找不到,所以你一直以为他们都死了,死在我的手中。你为什么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敢见你,就好像那些逆贼不敢来幽都见朕那般。”
“他们都背叛了你。”
春秋大帝叹息一声。
古册翻过十二页,页上十二位刺狱司的信息尽数记载,每一位在某一个时间段做了什么事都已经尽数罗列记载。
而有五人,被用红笔描绘,标注为:“待查。”
待查。
已经是极有嫌疑,确认是反贼无误了。
只是春秋大帝并未找到确切证据,所以一直没有亲手处理,但并不代表这就是清白。
密函一事,再至狱司被打地重伤,被迫隔离在皇城之外。已经可以说明刺狱司中有反贼,有谋逆之人。
春秋大帝眼眸低垂,语气平淡道:“狱司,很快事实的真相便会浮现而出。棋盘上的走势已经愈发明朗,但更也是愈发严峻。只要再走几步,很快,所有的东西你都会看地清清楚楚。我是不是暴君,是不是迫害你们的那一位神秘人,你们刺狱司有没有反贼很快便能知晓。”
只是,狱司抬起头,双眸寒冷:“陛下,我相信你。”
“若是有一天遇见这些逆贼,请陛下交给狱司,我会亲手给陛下一个交代。”
狱司语气冷漠,但那垂在身后的双手却是颤抖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