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仍旧是种地,乔明陪着四个帮工将昨天翻的土整平了之后,挖坑打洞,同时留心观察四人。这四人都是干活勤快的,十分卖力,很快就挖好了。
“去工坊拿种子过来。”乔明招呼了一声,领着大家去搬山药。
几人就都跟着去。
先种了一波,就见陈四道:“这山药倒是简单,就是得有种,镇上的人当真舍得花钱,一斤就卖几十文,比肉还贵。等种了这两亩地,来年怕是要赚几十两银子哩。啧啧,了不得。”
“卖什么钱我也不知道,东家没说。”乔明摇头,眼见着手里的种要用完了,就张罗着要去背。
“我去吧。”陈四道:“你累得满头是汗,歇会儿吧,我力气大,我去就行了,我看着也用不了多少了,一背篼就差不多了。”
“好。”
于是陈四就去了库房。
乔明转身去喝水,同时招呼着大家坐到树下来,他从屋子里拿出馍馍来,让大家洗个手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这边刚洗了手,就听见后门那边响起了一阵狼嚎。乔明脸色一变,连带着二狗子他们的脸色也都变了,四人跳了起来就往后门跑去。
到了后门,几人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小丸子和小圆子一人咬住了一只腿,正在嗷嗷的嚎叫,狼脸凶狠极了。在地上,陈四和陈四婶子被咬得连声尖叫,拼命的踹着狼,陈四婶子人还站在篱笆外,小腿被咬了,周边还散落了不少美源护手霜和面霜,倒地的背篓里还有不少山药。
原来贼是他啊!
乔明见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去请东家,另外,还请族长和里正。”
乔明渊喊了二狗子一声,也不喝止那两头狼,心里只觉得凉拨凉拨的。
慕绾绾听说抓住了贼,便带着乔松柏赶了过来,她先喊了小圆子和小丸子松开嘴,两头狼很听话的从篱笆上跳了过来,就蹲在她的狡辩,狼眼睛绿油油的盯着陈四和陈四婶子,看得那两人心里一阵发毛。
人赃并获,无话可说。
二狗子和白毛儿将两人一捆,就带去了陈里正家——这两人都不是乔姓一族的人,而是陈家的人,要处置怎么都得是里正来处置。只是乔姓和陈姓两家素来有些不对付,怕陈里正偏袒,这才特意请了乔族长和乔家的几个族老一起来,果然,陈里正一见这场景,脸都跟着绿了。
陈四跟他是沾着亲戚关系的,平日里陈四家里虽说不富裕,但也没穷到需要偷窃的地步。
他是怎么都想不通,陈四怎么就走了这么糊涂的一步!
陈四婶子很快就招供了。
原来,她有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慕绾绾第一天卖山药赚到了银钱,陈四婶子就留意到了这桩买卖。她知道这玩意值钱,也曾经趁着慕绾绾出门进山的时候悄悄跟着去看过,但一来周围山头上的山药,在被别人发现之前慕绾绾挖了个干干净净,就连远一点的地方的,也都被二房和四房的人挖得差不多了,陈四婶子一个女人不敢走远,只能心里想着而已。
说来凑巧,那天陈四婶子从镇上回来,就看见乔明从乔家背了很多山药到工坊去,堆了半个仓库。
陈四婶子平日里也在工坊做工,直到仓库的钥匙在乔明身上,也清楚乔明什么时候会去巡山,什么时候会睡觉。恰好乔明登门来请陈四帮着种工坊的地,就给了陈四婶子一个绝好的机会。
心思就是这样起的!
听说山药可以种,种了之后,到一定时间就能收,只要弄到一些山药种在自家地里,她岂不是也能跟慕绾绾一样赚很多银子?
也就是那时候,陈四婶子起了偷一些山药回家来种的心。
在工坊做工,她心里也清楚美源护手霜和面膜是镇上卖得顶贵的东西,既然都要偷,都是要去冒险,何不一起下手?
面膜最贵,但产得不多,且这玩意不好脱手,拿多了也是怕起疑心,护手霜的产量却多,也最长效,拿多了不怕脱不了手,她千叮咛万嘱咐陈四什么拿多少,两夫妻合计好后,就由陈四趁着去库房的功夫将东西包了,她等在后门的篱笆外,陈四送到篱笆那,她拿了就走,不给第二个人瞧见,陈四接着回去翻地,假装只是去喝了些水,神不知鬼不觉。
“族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陈四婶子跪在宗祠前,哭得眼泪横流:“我家当家的本是不愿意的,都是我威胁他的!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我,我去蹲大牢!”
按照大盛的律法,偷窃可大可小,主人家追究的话,是要送去蹲大牢的。
陈里正面色难看至极,不单单是因此陈家人犯了错被乔家人抓住,还因为此时乔族长脸上那嘲讽的笑容。
这两人斗了几十年了,他也不愿意在这人跟前丢了颜面,可他是里正,也是陈姓一族的族长,他也不能不护着自己的族人。
可要怎么护?
陈里正左右为难。
到底是犯了错还被人抓住了把柄,陈里正怎么着都不能做得太过,因此,他看着那哭天抢地的女人,悠悠叹了口气,也只能牺牲这一个人了:“李氏,你既然知错,就该知道要被罚。你求我也没用,东西是慕绾绾丢的,慕绾绾是乔家的媳妇,你要求也该求乔族长,看他能不能网开一面。”
陈四婶子倒也通透,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便又转头跪着乔族长:“乔族长,求你啦,老妇人真的知道错了!我儿今年才十岁,我,我不能去蹲大牢的!我要是去蹲了大牢,以后我儿就不能参加科考了,族长,求求你,你给我儿一条活路吧。”
大盛科考要查三代,有过犯罪记录的都是不能考的,因此,陈四婶子才会这般着急。
慕绾绾心里知道农家人要靠读书改变命运多难,由此及彼想到乔明渊,态度就有些和缓,她不愿意看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前途在懵懂年华就被自家人断送,张了张嘴,看了一眼乔族长。
乔族长却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看着陈里正:“陈里正,这事不该是我做主,陈四犯了错,他屋子里的有责任,这事不可避免。你们陈家人生活不容易,乔家人做买卖混一口饭吃就容易了吗?今日我若不给乔家孙媳妇一个公道,他日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骑到她的脖子上去?今儿瞧着陈四婶子偷了东西,什么惩罚都没有,明日,是不是谁都要去工坊那边顺手牵羊?一个小本买卖,经得起几个人顺东西?”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我们也不想做得太过,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这样。”乔族长说着,以一种询问的态度问陈里正:“李氏做下的事情,念在大牛还小,见官会毁了他一辈子的前途,我们也不做那么绝,但李氏犯了七出之条,德行有失,休她回家,以儆效尤,陈里正以为如何?”
“不不不,我不能被休!”
陈四婶子完全慌了神,她连忙爬过去抱着陈里正的腿:“族长,你别让陈四休了我!”
“哎!”
陈里正却只能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乔族长算是给留了颜面。只那乔族长为人实在阴险,这种逼着他不得不承认的事情,偏以询问的口吻来问他,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他还有得选吗?
没有!
“回家之后,望你改过自新!”陈里正语重心长的看着陈四婶子,最终还是让陈四给写了休书,满堂哗然,陈氏一族的人均觉得脸上无光。
从陈里正那出来,慕绾绾的心情很沉重,乔族长特意走到她身边,看着小丫头道:“你是觉得祖爷处置得过了?”
“以儆效尤,以绝后患,祖爷做得没错。”慕绾绾摇摇头,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要不然,随着生意做大,总有人惦记着她那工坊的库房,招贼也不是什么好事。
乔族长顿觉欣慰:“你明白就好。”
“明渊不在家,你一个女娃娃,村子里到处都是比你辈分大的人,祖爷若不手段凌厉一些,这样的是非难免多得很。今儿祖爷就是告诉大家伙儿,那工坊是乔家看着的,谁都别想打主意。绾绾啊,你今儿来找祖爷替你主持公道,祖爷很高兴,希望你别怪祖爷,有时候祖爷做事顾忌很多。”
他看着慕绾绾,说完了这番话,就摆摆手自顾自的回了家。
慕绾绾在田坎上站了一会儿,冷风吹得她的眼圈发红,想起乔族长的话,又想起乔明渊临走前让她有事一定要找乔族长,她就有些明白了。
乡下人有乡下人的手段,乔族长有乔族长的考虑,陈四婶子自食恶果,她的工坊也要有所保证,她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尽量维护自己心中所求。
经此一事,工坊那边就彻底太平了。
慕绾绾不怎么放心,思来想去,就将小丸子放到了工坊那边养着,同时寻思着找些聪明的土狗来养,另外让乔明渊再寻两个会功夫的人,同乔明一起夜晚巡山,几人三班倒的看着那山头,乔明轻松了很多,那山头也安全了起来。
如此这般,眼见着就到了慕绾绾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