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书友取名好麻烦的再次打赏!)
陈成不知道的是,当陈靖康把在屋内听到那些他对山塘村的猜测,一五一十告诉陈靖国的时候,陈靖国是对他一行人动过杀机的。
一个外来人,不过是东边瞅一眼,西边瞅一眼,就能推敲出那么多道道来!
一旦让他发现山塘村与开元十六年的泷州反唐起义,那还了得?
为绝后患,还是将——
将他们一起杀了?
开玩笑!
要是只用杀陈成一个人也就罢了!
小二十号人呢!
何况那几个小小少年,都是非富即贵的,真动手了以后带来的祸患只怕更大!
所以杀机只在刹那间罢了。
完全让陈靖国打消顾虑的还是,不要说陈成一行外来人了,即便是在村里出生,村里生长,生活了十几年的二十一弟陈靖康,对于家族的真实过往,又有多少了解呢?
就好像开元十六年的谋反,他就一无所知!
更不要说比他还要小的孩子了!
觉得陈成会化身名侦探,把本村的底细掀个干净,那完全是庸人自扰的行为。
所以只是限定陈成他们日落之前离开,别的也没什么了。
但是,鉴于陈靖康这个弟弟,越来越没有家法规章,完全不像是家族弓马娴熟的样子,还总把稀奇古怪的外乡人往村子里带,陈靖国还是觉得不像话,有必要今天把这些秘闻都告诉他,日后行事,还是要多一个戒心。
毕竟,我们交州陈氏,与别人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我们偏要不一样呢?”陈靖康迟疑了一会儿,仍然对于先祖以及家中长辈的做法感到不理解。
尤其是在十三年前还要涉险搅入兵祸,简直是丧心病狂的行为!
你们这么铤而走险,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就为了复辟那个早就被尘土埋葬的短命陈朝?
莫说它,就连那个你们最痛恨的隋朝都已经灭亡了。
如今大唐天子坐天下,四海升平,国力强盛,难道还不够好?非要回到群雄并起,到处割据的时代?
面对二十一弟的疑问,陈靖国没有回答,只是幽幽一叹:
成长在这个时代的后生晚辈们,终究与他们的想法不太一样了。
在老一辈的想法看来,武帝对于先祖,恩同再造,没有他,就没有后来繁衍开枝的这么多族人,心念故国,那是天经地义的;
至于在“四海升平”的今天,要不要再当反贼,可以两说。
在三大岭南豪门统领岭南各荒芜边地的时候,的确是人人安居乐业,就好像山塘村,名义上是在大唐岭西的土地上,可是他们保留交趾的风俗,操练自己的兵马,占山为王,自成一体,桂州都督府管不到,三大岭南豪门还是别的豪族也不管你。
这在梁陈的时代便是如此,因为朝廷力弱,触手也伸不到这里来。
可是如若朝廷完全剿灭了这些地方豪门,没有了他们相互牵制,还想保留原来的生存方式,又岂可得哉?
缴纳皇粮,付出劳役,那是必不可少的。
而像现在这种占山为王的做法,更是要清除干净。
陈行范起事的时候,可不止他们泷州陈氏一家和交趾陈氏这种“野心家”,队伍中可不乏高凉冯冼氏、钦州宁氏这些没落豪门。
如冯璘,便被陈行范封为南越王。
高凉冯冼氏!那就是说,起事的这些人里,不乏高力士将军的兄弟子侄!
朝廷中有这么一棵大树不去抱,还要当反贼,那他们是不是更加疯狂、不可理喻?
不,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失去家族的地盘,高凉冯冼氏就是丧家之犬,什么也不是!
高力士别说如今气焰滔天,等当今天子百年之后,他的权势,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事实上,唐玄宗还没驾崩的时候,高力士就完全失势了)
如何抉择,他们心中还是有数。
那怕是参加一场疯狂的赌博。
只是这些东西,跟陈靖康说了,他也未必会理解。
“好吧,今天就说这些吧,你且回去休息,也不要每天读书太晚,伤到身体。”陈靖国拍拍族弟的肩膀,温言道。
对于自家的兄弟,陈靖国还是格外看重怜惜的。
可能对于他们这一代来说,吟诗作赋才是更有出路的事情。所以,从比陈靖国小一点的弟弟们开始,已经不再以“国恨家仇”去熏陶他们了。
年少时,陈靖国也曾幻想过上天降下武帝之后,带领大家横扫中原,再复陈氏江山,现在想想,也是很幼稚可笑的。
看着吧,李唐看样子的确是牢牢不可撼动,李隆基更是不世出的英明天子。
再过二十年,陈靖国这批人都老去了——
如果李唐依然如今日这般盛世如斯,那么山塘村也该恢复一个正常村子应用的样子,大家就平平安安种种田,打打猎,哈哈!
不过呢,虽然全民操练弓马很耽误农业生产,但一只巡逻队还是少不了的!
因为只有手中有箭,山贼就不敢来抢你。
无论何时,手中有武器,还是会更让人心安的!哈!
……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陈成听着始安七少兴致勃勃地谈论二十年后生活多么美好的场景,谁谁谁会成为大诗师,谁谁谁会在“南选”中担任要职,而现在窦师兄、梅师兄几位大诗师,只怕已经进化成“四大诗圣”了……
“诗圣?你们可真敢想!整个中国三千年诗的历史,也只出过一个诗圣!结果光在你们广西就出了四个!还是同时期的!你们该让我怎么说呢……”陈成看着他们,有些哑然失笑。
可谁没有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呢?就好像我们小时候也一样。
陈成忍不住哼起小调: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
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
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
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
只可惜,从开元二十九年往后再数二十年,那是唐肃宗上元二年,如火如荼的安史之乱正在进行之中。
没错,同志们,八年安史之乱已经开始了,这是第六个年头,只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从安禄山到安庆绪到史思明到这一年换成了史朝义……
那正是华夏历史千年的浩劫,整个民族盛极而衰的转折点,纵然我和你们几个小可爱再相会,那会是在哪里呢?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么?
在大家的映像里,一般觉得安史之乱就是在北方、中原、两京的战乱,别的地方相对太平,像江南,就一直维持着大唐朝廷的财政开支。
在这时还“鸟不拉屎”的岭南,置身事外,只怕还要更加“安定祥和”!
实际上大错特错!
安史之乱引发了一系列“多米诺联动效应“,从而引发更大范围的一系列历史“突变“,乃至改变跨越洲际间无数国家地区民族的命运!
遥遥万里的岭南也不能幸免!
看看地图啊!现在的岭南旁边可不是“自古以来的中国领土”,那是赵灵儿公主的南诏国!
南诏在玄宗时期统一了六诏后,一直都有不臣之心,安史之乱后,南诏趁机扩大到交趾、岭南,乃至今天老挝泰国北部一部分地区,成为一个区域大国!
安史之乱幸亏只有八年,要是再打八年,搞不好岭西和交趾就已经不是华夏的一部分了!
别说岭南了,更加令人意想不到,安史之乱把日本也搞乱了!
日本在唐代一直派遣唐使赴华学习,即使安史之乱之后也是如此。不过,安史之乱时,遣唐使小野田守向日本朝廷告警说安史叛军侵入渤海,并有可能进一步入侵新罗和日本!
这一预言可谓“先霓虹之忧而忧”,不过却被野心家利用了。
日本历史上最大奸臣,太政大臣藤原仲麻吕一听,谋反的好机会啊!
764年时,藤原仲麻吕借口要调兵防备“安史叛军”,并且进一步进攻新罗,实则是想调兵后在京都发动兵变,废黜日本天皇自立为新王朝天皇!(赵匡胤:你是不是抄了我的剧本?嗯,我抄你的剧本?)
只不过藤原兄的手下没有赵普赵光义那么靠谱,惨遭心腹泄密,日本孝谦上皇一方提前动手,双方发生内战,史称“藤原之乱”。
堪称日本的安史之乱了。
所以,历史的惯性是很可怕的,一旦车头出轨,跟在他后面的车厢都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这也是大帝国的弊病。
反观南朝时发生的“侯景之乱”,性质只怕比安史之乱更加恶劣,连梁武帝都被囚死了,安史之乱好歹李隆基拍拍屁股跑路,没啥事——
可对岭南,似乎真的没啥影响。
毕竟,朝廷原本也就影响不到这里,只要三大豪门坐镇,就不会乱。
何况岭南还有陈霸先。
陈成倒没想到自己的论点竟然与彼处的陈靖国不谋而合,只是他近来眼光浅的很,对于军国大事,已经没有**岁时思考得那么深入了。
哎呀,真可惜!
李隆基要是兑现他的诺言,启用小陈我当大唐宰相的话,安史之乱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只可惜老头太昏庸,竟然错过了小陈我这个“相才”!
其实我个人当不当宰相无所谓,可惜了几千万在安史之乱中流离失所、丧掉性命的大唐子民呀……
怀着这样的忧国忧民情怀,陈诗人睡觉去了。
还好,被赶出山塘村之后,原本还以为要露宿荒野,结果在路上找到一家野店,除了蚊子多之外,别的都还挺好的……
次日。
“啊呜呜——”陈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身上几个被蚊子咬出来的大包,对始安七少道:“争出来了么?再过二十年,窦大诗师几个究竟成了什么段位啊?”
七少一本正经地回答:鉴于“诗圣”似乎太过崇高,所以决定退而求其次,他们几个全当“诗王”好了。
陈成心想:那岂不是跟王维老师、王昌龄大叔一个级别了?那么你们还真是敢想敢为呀!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上路!”陈成一声招呼,众人奔赴下一站:
废柴莫炎的家乡——宜州!
也是邓铎的家乡。
当然陈成并不是冲着莫炎去的宜州,虽然当初在逍遥楼的时候,莫炎死乞白赖地请求他到宜州去,就差要让他发誓了。
去宜州,一方面继续游山玩水,访问诗榜上的高手,完成“挑战一面墙”的任务,另外也是因为,窦明跟七少规定好了:
这次旅程最南不能超过柳州,到柳州他们就要返程了。
为了能让这次旅程更长一点,多跑两天,就先去柳州之北的宜州,然后再往南。
看起来是绕路,实际上七少乐呵得很。
对于陈成来说,虽然嘴上称“七少都是累赘”,实际上却乐得与他们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做个伴,要不然他恐怕早已经心生退意,回始安城中去了。
就好像昨晚,陈成先睡下了,七少年一看,无耻的蚊子正向着陈成张开血盆大口,让他在睡梦中也不断不自在地翻身辗转——
这怎么行!
当即派出小七,给陈郎君扇扇子,赶蚊子——
陈梦见兄白天作了那么多诗,累着呢!
可不能让蚊子吸走了他的精气!
这也是陈成没有被蚊子大军抬走的原因……
其他兄弟几个,继续畅想二十年的美好生活……
这么几个又能打下手,又能聊天解闷,又能帮他抬轿子装逼的小老弟,往哪里找!
陈成一想到过了柳州就要与他们分别,还真有些舍不得。
要不然,我就到柳州就返程吧?
从昭州往西,逐渐脱离了桂州都督府的辐射范围,也可以看出当地人渐渐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人”。
比如陈成他们进入的天河县境内,就是后世的仫佬族人。
自称“伶”(音lg),少部分地区自称“谨”(音j)或“本地人”。汉族称之为“仫佬”,壮族用壮语称他们为“布谨”。史书记载中写作“姆佬”或“木佬”。
仫佬族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逐渐形成的,元代以前,史书往往将仫
民族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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佬族与“伶”或“僚”并称,仫佬族的先民被归属于当时泛称的少数民族僚族之中。僚族的称呼在汉代就已经出现了。
到了汉代,史籍不再见“骆”的称谓,而改称“僚”。由汉至唐、宋的一千多年间,僚族被当作西南少数民族的泛称,活动区域很广。仫佬族就属于这其中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