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直心情抑郁,流苏进宫探望过几次,皇后一直都开心不起来。
“陛下和弟弟的关系越来越僵,他现在在外头,我这心里,总觉得慌。”皇后忧愁的说道。
流苏看着椒房殿里一派愁云惨淡,柔声安慰道:“皇后娘娘不用担心了,陛下同大将军不是和好了么?”
那日霍去病进宫劝解之后,皇帝陛下果然好生抚慰了大将军,没有人知道他同陛下说了什么,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这样的有效。
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才更加让人担心,不是么?
皇后摇摇头:“去病这个样子,我才更担心。”
流苏实在无力劝解,突然有内侍传话,陛下请皇后和流苏去宣室。
皇帝陛下十分的开心,
大将军传来了战报,捷报连连。
太子学业大有长进,谦和聪慧。
就连三岁都不会说话的霍嬗都能说话了。
唯一遗憾的是,骠骑将军领着五万精兵不见了。
“大将军在漠北摆下武刚车阵,大败匈奴军士。伊稚邪逃亡漠北。”武帝手捧战报,高兴的对流苏道。
流苏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来。
武帝笑道:“不用当心去病,那小子天生富贵,他打仗从来不见战报,这一次他定能大获全胜!”
当然能大获全胜,匈奴人得了消息,霍去病带出去的都是老弱,卫青的是大汉精兵,然后单于亲自带兵对阵卫青的大军。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霍去病带着的是五万大汉最强的骑兵,他这一仗是要横扫匈奴,彻底打到匈奴的后方,杀敌无数,让匈奴此后再无交战的能力。
流苏心不在焉的点头:“陛下说的是。”
武帝兴致勃勃的招呼皇后,并抱着霍嬗:“子夫,你看,这一次寡人该怎么封赏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呢。”
皇后道:“陛下,仗还没有打完,怎么能论封赏。”
武帝却笑道:“他们一定会赢的,丫头,你说是吧。”他把头转向流苏。
流苏只好道:“陛下说的极是,只是大将军如今已经是万户侯,再没有什么好封的了。”她见霍嬗在皇帝怀里极其不舒服,就伸手接过了孩子抱在怀里。
武帝大手一摆:“他们二人的钱财食邑已经够多了,一辈子也花不完,寡人要想个好一点的法子来封赏。”
流苏想说一辈子那么长,怎么就能花不完钱财,这话十分的不吉利。
可是皇帝陛下兴致这么高,心情这么好,她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夜深人静,流苏随着皇后回椒房殿聊天,皇帝突然又派人传流苏去宣室。
皇帝对着大汉疆域图,兴致极高的道:“丫头,你看,寡人的这个封赏怎么样。”
流苏走过去,几案上是几一卷展开的竹简,上面是三个字:大司马!
“寡人要封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为大司马,任周召之职,拥天下之枢,位在三公之上,统领百官。”
流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武帝一扬广袖,龙袍上绣着日月龙凤,天下山河。
流苏道:“陛下,他们······。”
武帝扬眉道:“寡人的大将军和骠骑将军能为寡人扬威大漠,安定天下,自然也能治理天下。”
流苏道:“可是霍去病他才23岁。”
武帝笑道:“他是寡人最信任的人,寡人有这样的臣子是寡人的福气,有寡人这样的君主,也是他的福气,寡人总归是要希望这福气能长久一些。”
流苏点头:“流苏明白陛下的用心。”
武帝道:“霍嬗的字寡人已经想好了,就叫子侯,将来他长大,一定会是君侯,你们的子孙都将是君侯。”
流苏再一次点头:“陛下深恩,流苏无以为报。”
武帝道:“寡人如此的信任你们,你们也该信任寡人。”
流苏抬头看着他,她突然发现,这个最尊贵的天子,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武帝道有些伤感的道:“你虽然长得像你父亲,性情却一点也不像他,你的性子,倒是有点像大将军,大将军这一次走的急,寡人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
流苏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武帝叹了口气:“寡人已经富有四海,太子贤德聪慧,将来必是守城之主,武刚车对寡人已经没有用了。”
他竟然同流苏说这样的话,流苏静静看着他,不敢说话。
武帝接着道:“寡人既然不追究他,也就答应以后,子子孙孙,都不再追究了。”
流苏瞪大了眼睛,武帝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武帝颓然的坐下,叙叙的道:“寡人大约是老了。”
流苏轻轻的开口:“陛下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武帝微微笑了笑,伸手放到香炉上,香炉里点着淡淡的龙宴香。
流苏认得这香,她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就在此时,武帝道:“寡人遇到大将军的时候,已经过了年少气盛的年纪,你知道,人难免对年少时候遇到的人深情一点。”
流苏轻轻笑了笑:“陛下对东方大人一向宽容礼遇。”
东方朔那个性子,换个皇帝十条命也没有了。
“近日想想,寡人突然觉得,对大将军寡恩的狠。”
流苏微微低头,她不能说话,武帝对卫青一面防备一面信任,卫青对他一面忠诚一面小心。
君臣心思互相猜了十多年,也真是够了。
“寡人想了想,真是对他不起,寡人这一辈子,幸有良臣辅佐,这么多年,也只有他受的了我。”
其他的都死了。
流苏安慰道:“等到大将军回来,陛下同大将军彻夜畅谈,一解多年心结。”
武帝看了她一眼,低声笑了笑。
然后他突然看向了外面,天上月色皎皎,他道:“寡人以大汉江山,山河日月起誓,大将军若能平安回京,寡人定全心信任,君臣一心,不负他征战劳苦。”
他突然向流苏道:“丫头,你要相信寡人。”
流苏道:“陛下是流苏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流苏自然会永永远远的相信陛下,依靠陛下。”
孤灯如豆,流苏静静的看着灯火,她睡不着,霍嬗最近和姜离练习走路,他竟然不害怕姜离,两人亲近的可以。
天知道霍嬗有多么的怕生人。
姜离突然的出现在她身边,对她忠心耿耿,办事滴水不漏,严谨非常。
她韩流苏真的能走这么好的运,遇到一个这样的属下,还是非乐丢给他的。
她其实想都不用再想,这人一定是霍去病派来到她的身边的,她一直都知道姜离是霍去病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她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又好像没有堵。
好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她马上又会觉得自己想的不对。
其实她求什么呢,她一开始不过求生,希望能在这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可是她遇见了霍去病,她开始求他不死,后来她只能求他在死之前能爱她一点,再后来她求的只是他一直以来能真心相待。
可是她又怎么能不害怕,她信任的姜离是他的属下,她的好友东方朔在他的家里和他下棋。
太明一失踪,他就立即出现,就连西西,也是他第一个找到。
那一次她在淮阴受困,他从天而降。
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却又对她若即若离,让她肝肠寸断,她其实只有一个武刚车的图纸能够让人惦念。
她其实并无倾城貌,更无惊世才。
然而她转念一想,她又怎么能怀疑他的真心呢,他心地至纯至善,相交至真至诚,前后算来相识不到半年,他多少次救她于危难,他其实已经救了她太多次了。
东方朔被流苏的人堵在了大街上。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几个黑衣的武士把他一把推进了翁主府上,流苏在点灯。
这是一间广大无比的屋子,屋子里大约可以举行一个有五十多位尊贵客人的宴会。
此时这件屋子里面只有两个人。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大了,也太暗了,很需要多点一些油灯。
她慢慢走到了油灯旁边,静静的点了一些灯油。
宫殿里灯火通明,一共有四十九盏灯,每个灯都是不同的样式。
每个灯都是铜柱的花,一共七七四十九朵花!
东方朔看着她慢慢的一盏一盏的添油。
她身着深蓝色宫装,头上是乌木的簪子。
她神态安详静美,比母亲江蓠翁主多了温柔,比父亲韩王孙多了肃穆,隐隐有大家之风。
东方朔黯然的想起她的父亲来。
或许这才是王孙本来的样子吧,王孙学富五车,胸怀大志,但是每每不拘小节,行止错乱。
哎,王孙要是能稳重守进退一点,也不至于得罪了老太后,死的太冤枉了。
他一想起故人,也就不在意流苏把他抓来这里了。
流苏点好了灯,方道:“先生,流苏今日请你过来,是又要事要问你?”
东方朔道:“有什么事情,殿下尽管问就是,东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流苏皱眉:“你和霍去病到底在捣什么鬼?”
东方朔潸潸的道:“我们能有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