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外边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哪怕现在坐在公安局的办公大楼里,杨卫成依旧感觉浑身冰凉。
时间已经是早上7点,他和赵重都一夜没睡。
两个刚刚得到准许,可以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但是得在监督之下进行。
由于涉及人命官司,公安处理的速度很慢,调查非常详尽。
杨卫成和赵重,在公安局混了一顿早饭和一顿午饭,临近下午三点钟,有人来通知他们。
“你们两位可以走了,不过最近一个礼拜不要离开舟市,方便我们随时回访,协助调查。”
“好的,您放心吧!”杨卫成严肃地保证。
走时,他又顺嘴问了一句:“那女孩……”
那公安只是摇摇头。
杨卫成心里一阵黯然。
虽说女孩是受害者,年纪又小,但毕竟杀了人。就算不用坐牢,大概也会判缓刑吧?何况人言可畏,小小年纪,余生也是毁了。
杨卫成不太懂这些,只觉得那个李雪丰可恶至极,死有余辜。
而且在协助调查的时候,他还很诧异地得知,这家伙是个流窜作案的恶棍,从西北到东南,一路霍霍,已经害了几十个女孩。
赵重的女儿,就是其中之一。
离开公安局,杨卫成带着赵重去澡堂泡澡,还专门找了点艾草熏一下,算是洗去晦气。
从头到尾,赵重都没说一句话,泡澡的时候,这个七尺汉子忽然哭了。
“我就恨他,也恨我自己,为什么那天要加班!”赵重捧着脸,蹲在池子一角呜呜地哭着,好像个孩子一样,惹的别人频频观望。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出言嘲讽。
“赶紧带他去精神病院看看吧!”更有人直接甩句话到杨卫成脸上。
杨卫成一点都不尴尬,他大概能理解赵重的心思。
哪个做父亲的,面对伤害自己孩子的恶人能够淡定呢?何况为了这一天,赵重可是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你们有毛病啊,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旁边有个壮汉粗声粗气地提意见。
杨卫成哗啦啦,破开水波直接冲过去,提起拳头一拳把他轰到水里去。
水池子溅起一大片水花,其他人再也不敢吱声。
赵重才不管这么些,从低声呜咽到放声痛哭,直哭了个天昏地暗。
洗完澡,杨卫成和赵重又去了一次商场。
衣服都被脏血染脏了,换新的去!
俩人捣饬一新,找个饭馆下馆子、喝酒,美滋滋。
三杯酒下肚,杨卫成说:“赵哥,我知道你是潜龙在渊,金鳞岂是池中物。在我这里做保镖,实在是委屈你了。现在侄女儿的仇也报了,你自由了。这里是五百块钱,拿去买点东西,回家看嫂子和小侄子吧。”
“你啥意思?”赵重一瞪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杨卫成,“瞧不起我么?”
“你瞧你这话说的没劲了。”杨卫成摆手,“你愿意走,我欢送。你愿意留,我举双手双脚欢迎,工资给你翻倍。”
他果真举起双手双脚。
赵重终于笑起来:“呵呵,你小子!我啊,回去也不知道该干啥,既然跟着你工资高,索性就跟到底。赚点钱,还能给老婆孩子花。”
“好!”
两人击掌为誓,从此杨卫成身边又多了一个铁杆兄弟。
却说杨卫成再次和赵重来到海港搪瓷厂,厂长却躲着他不见。
杨卫成觉得纳闷,便堵在他回家的道上,这下把他给逮住。
“我说王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杨卫成点了根烟,边抽边看着他。
赵重虎视眈眈,吓得厂长两腿肚子好像转到前面一样。
“杨老板,你不要怨我啊。”厂长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但咱们不是还没签合同么,这定金,明天你去厂里找财务,我让他们退给你就是了。”
“这是几百块钱的事吗?”杨卫成道,“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王厂长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好吧,我直说了!”
他将自行车往电线杆上一靠,一五一十说起来。
原来他们这个行当也是个圈子,虽然不至于全国各地搪瓷企业都互相联系,可至少环中海几个城市的同行都是彼此认识的。
就在前不久,王厂长从中海一个同行口中得知,有个北苏大公司在大笔购买搪瓷制品。
“弄好了,得要好几百万套呢。你想啊,这一下职工几年的工资、奖金不都有啦?”对方这样跟他说。
虽然人家给的价格,没有杨卫成那样优惠。可这笔细水长流的买卖,还是让王厂长动心。
而且王厂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要是再遇到个骗子,他就死无葬身之地啦!
就这么,王厂长鸽以咏志,准备放弃和杨卫成做买卖。
“哦,你就道听途说有这么一笔大买卖,便放弃之前咱们草签的协议?”杨卫成冷笑。
王厂长那张老脸都快没地方放了,他低下头,喏喏地说:“那个,我也不想啊。”
“什么不想啊你,我看你是傻!算了,看在你也算勤勤恳恳为职工谋福利的份上,今儿个我就不使劲骂你了。”杨卫成狠抽两口烟,将烟扔到地上,再使劲踩烂。
他转身咚咚咚离开,赵重也跟着狠狠剜了一眼王厂长,而后离开。
杨卫成当天就买票去了中海,找那个挖自己墙角的家伙。
这毫无疑问,是瓦里背地里给下的烂药,目的就是压价,抢夺报价主动权。
关于这一点,之前那晚上,在旅社房间里,杨卫成和瓦里就已经发生过冲突。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又跑去单独找别家,可恶至极!
杨卫成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赚钱的同时,尽可能给国内企业争取更多利润。
来到中海,杨卫成带着赵重和李东会和。
李东、赵重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是耿直的人,相见恨晚,很快就熟悉起来。
不过背地里,李东却酸溜溜地对杨卫成说:“卫成,你不要我啦?”
“我!你说什么鬼话。”杨卫成看着自己胳膊上立起的汗毛,真想搂头给他一巴掌,搞得好像深闺怨妇似的。
李东委屈不已:“从前都是咱俩在一起,现在倒好,你非要我负责中海这边的市场,咱俩可是一个月都见不到几回面。”
“得啦,往后日子长着呢!”杨卫成无语,“拾掇利索点,明天早上跟我堵门儿去。”
他俩早就在电话里沟通过,关于中海搪瓷厂的事。
不把这位搞定,杨卫成估摸着,自己不光拿不下舟市的搪瓷厂,附近几个甚至十几个城市,他也都搞不定——这很容易就形成羊群效应。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打扮的精精神神的,驱车赶往中海搪瓷厂。
中海毕竟是个大都会,搪瓷厂也比舟市的气派的多。
若不是厂长刘光明和王厂长是远亲,他根本就不屑搭理那种小企业。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中海搪瓷厂随便掉根毛,都能够压死几个小厂。
可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昔日热闹,现在无比萧条的工厂,刘光明的心情还是很沮丧的。
再大的骆驼,那也是瘦骆驼。
“唉!这回那个北苏人给的单子,价格压的太狠了。”刘光明暗道,“还指望它能给咱厂子续点命呢。何况,薄利多销,我自己也能……”
想到自己两手都是油水,刘光明的心情就好了一点。想到家里即将流油,他就更畅快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有人敲响他办公室大门。
门敞开着,方便通风透气。
来人三个,就站在门旁,一个笑眯眯地看着他,另两个则一脸严肃。
“请问,这里是刘厂长办公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