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走曼妙,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女子白纱遮面,唯有那双眼,秋水流波,顾盼之间,让人神魂颠倒,自己的影,如落入她眉间的画,竟有醉生梦死之感。
这女子极其不简单,她的舞似有一种魔力,步伐玄奥,不失威仪,她竟以舞通神,有天妙之音从天而降,让人神魂如痴如醉,永不复醒。
无限以前,沉沦之间,无声残梦,勾勒出一幅心底处最深的画面,景似那景,人却不是那人。
夜剑右手托腮,左手不停在筵席上轻轻的敲击,摇头间伴随敲击的节奏,他缓缓闭上眼。
幽影轻覆流转,云袖舒展,看她的人,无不陷入梦境。
唯有夜剑随着她的节奏,风铃轻响,颦鼓阵阵,幽影端看夜剑许久,她是祖祭祀的遗脉,最善歌舞,近神之明,可通日月。
渐觉有人窥视自己,夜剑双眼觑开,却是,两人眼神交汇,心中各起漪涟,彼此又归复清明。
筵席之上,唯存歌舞丝竹之声,所有的人,入梦不醒。
夜剑讶异,幽影身份成秘,平时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却是深不可测,这魔狱让人越发的感兴趣了。
伴随歌舞收声,众人醒来,却忘记发生了什么,只觉此女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行舞之时风姿绰约。
“好!好!好!”
本是一些登徒子,却无半点淫邪之心,拍手叫好,无不称赞。
女子云袖,漫天交接,如帷幔落下,在帷幔下莲步疾走,身影若影若现,脚上的风铃,清脆悦耳。
“此女,行舞之间,隐有清圣的气息,让人难生亵渎之心。”贪狼赞道。
“你什么时候从良了,如此美色,你却无心?”悍,打趣道。
“你这呆子,也越发的不老实了,事实上,你是扮猪吃老虎的性子。旁生枝节、落井下石,倒是成了你的惯用伎俩。”贪狼回道。
最佳损友,彼此针锋相对,谁也不想吃亏。
“二位倒是好兴致,此女幽梦影,乃是祖祭祀遗脉,而她的胞姐,就是魔佛坐下幽月使之一,素月如梦影。”枭首大声道来。
“果然貌似天仙,不愧是魔狱第一美人的胞妹。”有人说道。
虽无轻浮之意,但如此言语,多少让人不舒服。
“血月之殇,虽是祖祭祀一脉终点,却是魔狱的悲剧,是否是有心人始作俑者,他日必会水落石出,还其清白。”枭首叹道。
血月之殇,一夜之间,祖祭祀一脉,死伤无数,而存活之人,屈指可数。
这场灾难,除了魔狱十二君,向魔尊觐见表明过,却被魔尊聊聊处理,祭祀神权落下,魔狱三巨头,鼎足而立,各自为政。
“虽说是通敌之罪,也太过勉强,魔佛入主此界,那时两位大人政见不一,而祖祭祀一脉,本就是神受之权,其实并无多大权利,他们代表的也是魔主的神意,在祭祀之日,宣导魔主的旨意而已。而其中的原因,寻常人难以揣测,这惊天阴谋当中,让所有人如履薄冰,一时岌岌自危。”苍羽沉声说道。
歌舞曼妙,人们各饮自斟,闲聊轶事,有人不愿再谈及此事,如此禁忌让人心中生寒,不想沾染自身。
“幽影,为贵宾斟酒。”枭首大声道。
人间千秋事,无非称王与称帝,白云懒相看,春秋帝王经,王榻多缠绵,不及绿腰景。
白衣女子端起玉盘,玉手反抱金瓶,倩影婀娜间,壶中美酒,竟自倾泻飞出,落入宾客杯中,让人无不称赞。
幽影亲手端上一杯美酒,会意送在夜剑面前。
夜剑本欲遮挡拒绝,他是魂识之身,哪有口腹之欲,幽影噗嗤一笑,已然明心。
酒过三巡,菜经五味,幽影向枭首行礼欲退下,并向其说明那黑衣女子的情况,枭首沉思片刻,让幽影先行退下,好生休息。
众人寒暄片刻,也各自表明来意,渐执尾声,络绎离去。
“枭首兄,我与悍,先行离去了,好生修养,还有夜剑,若是无事,可来破天殿做客,拿取兽元石,鄙人愿与君探讨修行之事,还望夜剑不吝赐教。”贪狼揖手作别。
贪狼与悍,朗声大笑,并肩离去。
“宾客以走,各位辛苦了,大家且用些食物与酒水后,收拾收拾,都退下休息吧!”枭首向殿中下人传声道。
众佣人,铭感五内,君上平日就待他们不薄,众人也相处和睦,只是为鸩的事,深表遗憾,却又没敢提出口。
“恩公,魔尊事后,可有为难于你?”枭首问道。
夜剑沉默,予取予求,哪没有缘由,平白受之,于心难安。
“我与那引龙台,达成共识,你们走后,我以引龙台为条件,将来为其寻得破封之物。”
“那你可知,这件器物的原委与作用,作为先天造化之物,都有通天彻地的能为,改生死,逆乱阴阳,都不在话下,真不知道,魔尊怎么会授意,把此物交与你。”
枭首难以置信,先天造化之物,可遇不可求,但若是不能得到器灵认可,也是无用之物。不过,如此宝物,遭人觊觎,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引龙台已在我手,但我却无法驾驭,神物有灵,连魔主都无从炼化,我更不在话下了。”
“恩公能如此亲信于我,是枭首之福也,这件器物尽量不要在他人面前提起,魔狱除了台面上的三位魔尊,还有太多凶险之地,并非我等所能涉及的,传闻有人对此物,极是上心。”
“为何如此说?”
“我听祖上提及过,九幽封印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封印了史前巨凶,它并非六界之物,比之原界还要神秘,而六界也不过是盘古肉身所化而已。”
平凡的人,对未知事物,总是难以信服,太严重了,又觉得危言耸听。
“比原界还要神秘的所在?”夜剑惊异,修道之人,对鬼怪神魔之事,早有耳闻,见怪不怪,他又说道,“原界的器物,作用有待挖掘,不过神物有灵,只要它不主动显化,没人知道它在哪。”
“那就好,其实你也不用急于离开魔狱,未来六界将乱,提升自己修为,才有力挽狂澜的资本。如今界符已在我手,可随时离开魔狱,只要你帮我照顾一人即可。”枭首笑道。
“可是鸩?”
“在魔狱,吾最愧疚之人,便是他,鸩是我爱人的胞弟,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他,现今却是如此情景,有负所托,血月皴日祭之后,我会救他出来。”
“可需要我援手之处?若是有,尽管道来。”
枭首哈哈大笑,心中舒坦至极。
“就等你这句话了,你与魔佛颇有交情,我希望将胞弟,安置在魔佛山数日,让他化去心中戾气。”
“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一般,你与所传言的魔人,果然不同,太过腹黑。”
“是么?我怎么不觉得。人,虽是多情善变的产物,却因爱生恨,比之魔更让人可怕;魔,是不断进化的存在,当人世沉沦,当万物沦亡,只有魔生存到最后,人心与人性都是魔的滋生地。”
枭首语间,略带玩味。
“此事包在我身上,夜渐深了,你重伤之身,还未痊愈,好生休养。”
“那就有劳恩公了。”
只见枭首轻步离去,大殿空空如也,帷幔风中飘舞,寒意更凄凉。
夜风迂回,白雾如丝,那是魔狱众生魂识,如万千溪流向天际魔月汇聚,血月似饥渴的野兽,无形之中吞噬魔狱生魂,唯有神魂强大的人,才能发觉血月异常。
夜剑盘坐庑殿顶,血月之下,行狱布牒鬼煞散布,幽魂惊走。夜风瑟瑟间,一床斫琴落在双膝上,无弦而动,无弦琴音竟干扰神魂被血月吞噬,音波翰海、荡漾天际,可魔狱广阔无垠,难有作为。
夜剑轻轻一叹,众生何苦?
四角瓦楞,一道丽影从屋脊上,缓缓走近,幽梦影耳闻琴声,轻步移来。
“一位异域之人,既然感叹魔狱之事,在修道人眼中,魔不都是万恶之人么?”
妙音如籁,盈盈入耳,夜剑皱眉,看着此女,犹如看到内心最深处的牵挂之人,这种悸动,修道百载就没出现过。
“这无弦之音,你居然能听的清切,近神之人果然与众不同,你的祭舞有魅惑神魂的作用,我能真切感受到这魔狱,蔓延着千年的怨恨、不共戴天之仇,这仇恨的火焰终有一日烧到九天诸界,无人可以置身事外。”
夜剑深知,这一天不会久远,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黎民百姓,生灵涂炭。
女子迎风而立,落下清丽话语:“祖祭祀一脉,可是最接近神明之人,众人念力,可让你通晓六界阴阳,九天神灵。而你看我,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这是祖祭祀一脉,特有的能力,谓之神婴。”
“是么?”夜剑淡然,而他内心,却生起了忧惧之感。
血光掩世,末日哀景,象征着歃血为饮的日子,将近了。而天问石上遗刻从他脑中闪现过,魔狱又将血流成河,如皴皮退去,撕得鲜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