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王惠贞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了林芳贞听,包括她和康宏在一起亲热的一些私密细节,她觉得有些秘密还是要有好朋友来分享,不然那些秘密象一只只不安分的小鸡,总在她心啄来啄去,啄得她痒死了。
林芳贞静静地听完王惠贞的讲述,她喝了一口油茶,看着王惠贞说:“那些事真象你说的那么好吗?我没看出来,我所看到的是原来我妈对我爸的怨恨,从我妈的眼睛里,我看到的男人象张牙舞爪的妖怪,你讲得那么动情,可我一点也不激动,我的心象平静的湖水,再搅也激不起波澜。”
王惠贞:”我给你说这些,可不是要诱惑你拉你下水,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原来只知道身不由己这个说法,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有时自己的心也不由自己作主。”
林芳贞笑了:“看你说的,我也没说你要诱惑我,况且我也不是那么好诱惑的。我明白你的心思,不是说你不当斋姑娘了,我就把你看成是一个坏人,就小睢你。那难道那么多没当斋姑娘的人都是坏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姐妹,以后有什么事,我还希望你能给我说,可别把我当外人。”
王惠贞又把自己想像着画的那张飞机的画拿给林芳贞看:“你看飞机是这样的吗?”
林芳贞一看就笑了:“这哪是飞机呀!这是长着翅膀的你的夫君康宏,你这是要他长上翅膀飞到你身边来。”
“唉呀,羞死了。”王惠贞一听,一把夺过这纸撕了它。”
两人说着话说着话,夜就深了,林芳贞留王惠贞跟她一起住,王惠贞同意了。
临睡前,林芳贞照例还是要在佛像前打坐念经。
王惠贞小心翼翼地说:“芳贞,我可以跟你一起念吗?”
林芳贞:“当然可以了,菩萨普渡众生,谁都可以念,这还用问吗?”
跟着林芳贞一起小声地念着经文时,王惠贞心里波涛翻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从自己发誓当斋姑娘至今,整整十年了。
十年的光阴仿佛在一眨眼之间过去了,可这十年间发生的事却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缠绕在心间,乱得似乎菩萨也给她理不清。
她决定以后还是要念经,每月初一十五还是要吃斋,就算以后嫁到了康宏家也要这样做,这不是坏事。
日子在王惠贞翻来复去地读那封信和她每天一早一晚的念诵经文中慢慢过去,十年来形成的习惯她真一下改不掉,她想,不管佛祖怎么想,不管菩萨怎么说,她还是要念经,只有念着经文时,她才心绪平静,才把把所有的杂念抛开,让那颗心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份纯粹。
一天中午,王惠贞正在院中逗侄儿玩时,院门口突然跳进一个人来,是云贤!
“大姐!”云贤奔到她身边一脸灿烂地笑着,王惠贞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俯视他了。
大半年不见,小弟已经长得跟自己一样高了,上唇已经长出一层浅细的胡子,站在她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去哪里都要他背或者牵着她的衣角就不撒手的的小男孩儿,而是一个小男子汉了。
王惠贞知道云贤是刚从昆明回来,前段时间,学校老师带云贤和另外两名学生去昆明的西南联大考试,她知道那是一所了不起的大学,她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考上了。
“小弟,你去考试考得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
云贤脸色阴了下来,埋着头,小声说:“没——没考上。”
王惠贞心里噎了一下,但她马上抚摸着弟弟的肩说:“没关系,你不是才上高中一年级吗?跟你一起去考试的那两个同学都是高中二年级,你是提前了一年去考的,今年没考上,明年再考。”
“大姐。”云贤层怯怯地说:“我考得不好,大学的老师还说我好高骛远,这么小就想上大学,他们——他们还写了封信羞辱我。”
“羞辱你?什么信,拿来姐看。”王惠贞惊异地说,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
云贤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惠贞。
王惠贞一看,愣住了,再一看,他扬手就朝云贤打去。
“哈哈哈——”云贤一躲,大笑着跑开了。
王惠贞手上拿着的是一张西南联大的录取通知书,通知王云贤同学被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工学院航空工程学系录取。
王惠贞看着红红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公章,看着通知书上面“王云贤”三个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一只手捏着通知书,蹲下身子,另一只手捂着眼睛,可泪水还是冲了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流。
云贤见状,忙走过来按住她的肩头说:“大姐对不起,刚才是我跟你开玩笑,你别生气。”
侄儿王礼正挥起小拳头直擂云贤的大腿:“你——你欺负大孃,我打你,我打你。”
王惠贞抹了抹脸,一下站起来,把小弟紧紧搂到怀里,高兴地说:“大姐不是生你的气,大姐是高兴的,是惊喜,是被你这好消息吓着了。你太了不起了,你跟你二哥一样了不起,爸妈在天上看着你呢。”
王惠贞说着,把通知书对着天空大声说:“爹,妈,你们看见了吗,我家云贤出息了,他考上了个了不起的大学。”
云贤也仰望着天空,他的双眼里也包含着泪水。
王惠贞说:“大姐问你,这航空工程,是不是就是造飞机的?”
云贤擦了擦眼,挣脱王惠贞的搂抱,不好意思地说:“大姐,人家都是大人了,你还抱?你说得完全正确,航空工程就是造飞机的,我以后要造飞机,我还要学开飞机,我要用我造的飞机把小日本那些飞机全打下来。”
“对,打下来,你大姐被日本飞机炸了两次,要不是菩萨保佑,我早就成了日本飞机炸弹下的冤魂了,你要造出更厉害的飞机,把那些强盗统统打下来。跟你一起云的那两个同学呢?他们考上没有?”
云贤得意地说:“他们差一点,就我一个人考上。”
王惠贞竖起大拇指说:“我小弟真了不起,你说,你想吃什么?”
“火腿!”云贤大声说,一下把侄儿抱起来,转着圈大喊道:“吃火腿了,我们吃火腿了。”
这天下午,一家人兴高采烈吃了顿丰盛的晚饭。
晚饭后,有人送来一封信,王惠贞一看,是云诚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