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华清宫。
看着最后一根红烛燃尽,初晓的光芒,透过窗棂撒入,刺目非常。
而穆秋的心,也随着这根红烛的燃尽,而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自嘲般地勾了下唇角,她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的发饰一一摘去,再脱去沉重而又繁琐的红嫁衣。
将身上的重物都去了之后,她又来到床畔处,咬破了中指,一滴殷红的鲜血,顺势便滑落在床单之上。
那样地刺目,却又那样地讽刺逼。
新婚之夜,她的夫君,却是当着她的面,去寻另一个女人。
直到此刻,穆秋的脑海里,都不断地重复昨夜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情景。
她所深爱的男人,在封妃之礼结束之后,很快便来了她的寝宫。
无疑,她高兴之余,又是十分笃定的。
她与燕祈相识十余载,对于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她可以十分确定,即便他一次连封两位皇妃,夜里,他定然会来她的寝宫。
可是她算对了开头,却没算对结局。
穆秋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人才进殿没多久,便将一干的宫人都遣了下去。
而后与她说,他要出宫一趟。
原来,他会这么毫不犹豫地来她的寝殿,只是为了……让她打掩护,好方便他溜出皇宫。
而他的理由,是多么地好笑,穆秋便算是死,也不会忘了,昨日他说的那句话。
“晚晚还在等朕,今夜你早些休息吧。”
晚晚……元菁晚!
他心里口里,满满的都是元菁晚,没有一点儿她穆秋的位置!
便像是这么多年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苦苦地单恋着他。
可是……这不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吗?
就像现下,她一夜未眠,还要为他昨夜的离开打好掩护,做好一切他昨夜曾留下的虚假痕迹。
等到将一切假象都布置完了之后,穆秋才提声道:“来人。”
立马便有宫女推开房门,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应道:“娘娘。”
在行礼之时,宫女的目光偷偷地瞟向床榻处,却发现床榻处的锦被还叠的很端正。
只是……在正中央的床单上,有一处血迹,像是在无形之中,宣誓着什么。
“伺候本宫洗漱吧。”
便在宫女心思百转之际,穆秋已冷冷淡淡地开口,宫女立马回过神来,“是。”
昨夜皇帝与贵妃到底发生了何事,除了他们自个儿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因为当时燕祈在进来时,便将所有人都遣下去了。
不过看床单上的那一处血迹,应当……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吧?
宫女这般想着,将所有的情绪敛入眸底,安安妥妥地伺候穆秋梳洗。
忽然,殿外传来了一道嗓音:“贵妃娘娘,惠妃娘娘请见。”
而今,除了正宫皇后之外,便属穆秋的地位最高。
她与燕祈的这段婚事,现下怕是都已经不知被外头之人编了多少个版本,传遍大街小巷了吧?
毕竟,她可是燕祈亲口向萧太后请的愿,册封为贵妃的。
在世人的眼中,何人能像她这般幸运,一朝入宫,接连跳级,位于四妃之首,成为当朝的第一位贵妃呢?
的确是一件羡煞众人的美事儿,可是此刻,她却觉得,头上所佩戴的,只属于贵妃规格的头饰与衣裳,就像是极大的讽刺。
惠妃?
哦,她想起来了,便是与她在同一日册封的东胡九公主,夏以萱。
昨日,燕祈来她的寝宫,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的,所以现下后宫中无人不知,东胡尊贵的九公主,在新婚之夜便独守空房。
可是谁又知晓,她这个被众人羡煞的贵妃,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
原本,穆秋是不想见夏以萱的,虽然并没有深入地接触这个东胡九公主,但平日只稍听宫人口耳相传,她便知晓,这个夏以萱也不是个善主儿。
但她之前答应过燕祈,要好好地做他的皇妃,那么应付上门找茬的嫔妃,也是每日所必须的。
“让她去偏殿等着吧。”
淡淡地吩咐了句,穆秋先去用了早膳,大摸是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才慢慢地走到了偏殿。
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知晓,她这是有意在给夏以萱一个下马威。
不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自古以来,有一个定理是永远不会变的,那便是:官高一级压死人。
燕祈的后宫,嫔妃本就少得可怜,而今,拢共也就一位皇后,一位贵妃,再加五位平妃。
除了皇后之外,这后宫的地位,便属她穆秋最大,所以她完全有资格,让夏以萱等候她,而且,夏以萱还没有任何的资格抱怨。
但出乎穆秋意料的是,这
tang位从东胡而来的九公主,竟然还真的能稳得住性子。
即便,昨日后宫上下都知晓她在新婚之夜便独守空房;即便,今日她找上门来,却被放在偏殿晾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但当穆秋出现在偏殿之时,对上的,却是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在看到穆秋的同时,原本坐着的夏以萱便站了起来。
朝着她徐徐地行礼,“臣妾给姐姐请安。”
一声‘姐姐’,唤地是那样地自然而然,好似她们真的便是亲姐妹一般。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如此能忍得住,穆秋可算是明白,为何此人从东胡千里迢迢而来,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便能够讨得萧太后的欢心。
“惠妃客气了,一早便来本宫的寝殿,能耐着性子等那么久,应当不是为了什么小事儿吧?”
对方称呼其为‘姐姐’,但很显然,如穆秋这般孤傲之人,自是不会唤她为‘妹妹’。
而且这话说出口,带着一种锋芒,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但夏以萱却像是不曾感觉到一般,只是恬恬地笑着,“昨日姐姐陪着皇上,定然是很乏力了,原本,妹妹是该来的,只是……按例,今日新封皇妃是要前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妹妹在华清宫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姐姐有动静,这才贸然打扰姐姐。”
夏以萱这话说得,真真是好极了。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穆秋不喜夏以萱,所以在她亲自上门之时,故意晾着她。
可是她非但不恼,反而还化干戈为玉帛,为着穆秋着想,特意上门提醒穆秋,不要忘了今日是去向萧太后请安的重要日子。
一时之间,连跟在穆秋身边的宫女,看着夏以萱的目光,都带着不一样的味道了。
穆秋自然是敏感地捕捉到,心中微恼,旋即凤眸一冷,扫视了旁处的宫女一圈。
收到穆秋凛冽的目光,宫女吓得赶忙收回视线,垂下首来,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来。
“本宫初来皇宫,这些礼节倒还真的都不懂,还是要多谢惠妃的提醒了。”
闻言,夏以萱笑着眨了眨眸子,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些常理,皇上不曾告诉姐姐吗?”
才说完,在看到穆秋听到此话之后,面色骤然一黑,夏以萱旋即改口:“是妹妹一时口误,说错话了,皇上政务繁忙,这些琐事,自然会有贴身宫婢,来告知与姐姐了,是妹妹多嘴了,还请姐姐莫要生妹妹的气。”
看着夏以萱这张带着恬美笑意的虚假面容,穆秋几乎便认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知晓真相的。
知晓昨日,燕祈虽来了她的寝宫,却抛下她去见了另外一个女人。
不,这么隐蔽的事情,她是不可能知晓的。
穆秋回过神来,旋即冷冷地一勾唇角,“惠妃方才不是说,今日要向太后娘娘请安吗,现下时辰可是不早了,去晚了,你可是要与本宫一样,被太后娘娘责备。”
夏以萱恬恬地笑着,毫不犹豫地接道:“妹妹与姐姐在同一日册封为妃,在心里,妹妹早便将姐姐当做了自己的亲姐姐一般,若是太后娘娘要罚,咱们便一起罚。”
亲姐姐?
呵,也亏得她,能够昧着良心说出这番话来!
原本,穆秋便对后宫中人的口是心非,明争暗斗而感到恶心,如今,便有这么个人,比那些她之前所看到的妃嫔还要来得虚伪。
不由觉得腹内阵阵作呕,她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夏以萱一眼。
“不必了,本宫还有点儿私事要处理,惠妃还是自个儿去慈宁宫请安吧。”
说罢,也不等夏以萱回话,便转身,冷然道:“送客。”
头也不回地离开,在那么多的宫人面前,丝毫也不给夏以萱面子。
但即便是如此,夏以萱也保持着一贯恬美的笑意,目送着穆秋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了。
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宫婢说道:“看姐姐的面色似乎并不怎么好,难道昨日……皇上与姐姐发生了什么口角?”
她会这么问,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这才不过第一日,穆秋呈现给外人的,便是孤傲冷漠的一面,单只是这么看着,便不好说话。
不像这位惠妃娘娘,即便身份高贵,是从东胡而来的公主殿下,但一言一行皆是温婉有礼,与穆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宫婢心头一热,便如实回道:“这个奴婢也不知晓,昨日皇上来了华清宫没多久,便将所有的宫人都遣下去了。不过……看皇上的样子,似乎还是挺愉悦的……”
——题外话——
发现宝贝儿们好高冷,作者君一个人这么逗逼着,觉得好生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