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跑过马吗?
答案显而易见。
那变成怪物的人呢?
封知平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但所有的力气除了拿来跑路,就只剩下骂娘了。
十几天来,几乎没有间隙,苟安杰一直吊在后面。
起初乌龙轻而易举的甩掉了他,本以为结束了,一人一马在一条小溪边休息,准备住一晚再想办法回家,谁知半夜里苟安杰突然杀到,要不是乌龙机警提前发现,封知平绝无逃脱的可能。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詹千舞也跟在后头,是追着苟安杰来的,逃走前他看到两个怪物打在了一起,咆哮声和刺目的火光撕裂了深沉的夜幕。
打吧,使劲打,最好同归于尽!
封知平暗暗祈祷,骑着乌龙趁着夜色拼命的跑,当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他感觉自己安全了,便下马休息,谁知刚休息了没多会儿,熟悉的咆哮声又自身后传来。
骂骂咧咧的翻上马背,封知平继续逃,这一次他下定决心,不甩开个三五里地绝不停歇!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此之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追逐战就此展开。
准确的说只有追逐,没有战,能跟詹千舞交手并且屡次全身而退的怪物,封知平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能撑几招。
开头几天,乌龙精力充沛,跑起来跟飞一样,轻轻松松的就能甩掉苟安杰。
可诡异的是,无论甩掉几次,苟安杰都能在茫茫草原中准确的找到他的位置,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一次次甩开,一次次追上,阴魂不散的苟安杰给了一人一马极大的精神压力。
白天还好,那高大得不像话的体型很容易就能发现,可一到夜里,拥有与体型完全不相符的轻柔脚步的苟安杰就让人彻夜难眠了,封知平根本不敢睡沉,一夜能惊醒好几次,醒来才发现是做了噩梦虚惊一场。
精神与体力的双重压迫下,乌龙撑到第五天终于露出疲态,速度锐减。
这就是它,换成别的马早就累死了。
要知道再好的马也不是永动机,它们要吃喝,要休息。
普通的马一天连续跑个一二百里算正常,不顾惜马儿的往死里逼也就能跑个三五百里,跑完了如果没死的话,不精心调养个个把月的别想恢复过来。
千里马虽然能日行千里甚至更多,但也要保证饮食和休息,而且不能天天这么跑,天天来一趟千里马也必死无疑。
而乌龙这十几天来别说吃,觉都没好好睡上一个,能坚持到第五天才露出疲态,全靠它微薄的妖族血统支撑。
从第五天开始,乌龙的速度一天比一天慢,精神也一天比一天萎靡。
封知平也一样,马累骑马的人更累,别忘了他可没有马鞍,一路颠下来他两条腿都快合不拢了。
到后面几天,一人一马都消瘦得极具骨感,后面该怎么办没力气去想,全靠一股信念支撑着他们往东往东再往东,千万不能让后面的怪物追上。
在看不到苟安新的时候,他们火速找一个有活水的水源,乌龙抓紧时间喝水吃草,封知平抓紧时间喝水捉鱼,捉到了来不及烤直接生啃,捉不到就随便拔点鲜嫩的草根洗干净嚼烂了硬咽下去。
人当然是不能吃草的,可这时候封知平也顾不上了,反正一时半会儿的吃不死,先填饱肚子再说。
短暂的休息时间是封知平最爱的时光,他逐渐学会了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入睡,并保持着一丝惊醒防备偷袭。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苟安杰出现的频率在慢慢下降,不知是累了还是追踪手段不灵光了,或者二者都有,总之这是件好事,代表着很快就能彻底摆脱掉这个怪胎了。
从大鱼大肉中醒转过来,带着对尤双儿明艳笑脸的依恋睁开眼睛,蓝蓝的天空就像他此刻忧郁的心情,正午的阳光更是惹人心烦,他叹了口气,听到自己的肚子又叫了。
“不会憋出病吧?”
坐起身轻轻揉着肚子,封知平忧心忡忡。
不知是不是草吃多了的缘故,他已经三天没上茅房了,肚子又胀又硬像塞了块大石头,可饥饿感依旧挥之不去。
“实在不行就跟乌龙商量下,借他块肉啃啃应该不算过分吧?”绿油油的眼睛偷瞄向乌龙。
乌龙警觉得很,第一时间对上视线,竟也泛着绿光。
封知平吓了一跳:“妈呀!这家伙不会也在打同样的主意吧,它难道荤素不忌?”
一人一马对视良久,忽的齐齐准开视线,该吃草的吃草,不吃草的,从旁边的草丛里找出几根带血的鱼骨头。
“不能浪费,慢慢嚼还是能...”
吼~~!!
“草,又来了!”
迅速将鱼骨头丢进嘴里叼着,封知平一个高蹦起身,乌龙多日配合早已养成默契,恰好跑到身下让他正好落在马背上,而后不用催促,自觉的发足狂奔起来。
跑了一会,听声音不对,回头一瞧,背后的矮丘后,浓烟滚滚。
不用想,肯定是詹千舞那死女人!
“爱打打,与少爷无关,最好同归于尽,回见...啊呸,再也不见了您呐!”361读书
封知平精神大振,便要催促乌龙改道躲远,就在回头时却见一人一马自矮丘上跃出,看不具体,但看形迹很是很狼狈。
“詹千舞...败了?”
封知平愕然。
在他心中,詹千舞是一顶一的灵识期高手,虽然比不过马尚顽这种老牌高手,颇有点见面不如闻名之感,但比起他自己来肯定是强出百倍的,而苟安新这种靠歹毒功法和药物强催出来的伪先天再强也不是她的菜,要不是变成了怪物皮糙肉厚,早被她一枪点成炭了。
他坚信两人反对胜的肯定是詹千舞,至不济也是个平手,谁成想詹千舞竟然败了!
起初还有些不信,等看到那个熟悉的庞大身影跟着跃出后他不得不信,詹千舞真的败了,丧家之犬一样被一个伪先天追着屁股撵。
怎么会?
苟安杰真的强成了这样?
强不强的先不说,大姐,您能不能别往我这跑?
“乌龙,快走!”
封知平赶紧扯呼,可詹千舞已经看到了他,纵马追了过来。
“封...平,你...走,帮...杀...他!”
呼唤声隐隐约约,封知平假装没听着。
开玩笑,你都搞不定的家伙让我搞,给人家送菜吗?
“封知...你...蛋!”
混蛋就混蛋吧,混蛋比死鬼强,少爷我上有老下没小,爹妈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你就行行好赶紧换个方向把那位大哥引开吧!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也可能纯属被吓的,乌龙一扫连日来的萎靡,速度一提再提。
双方距离渐渐拉远,封知平乐开了花,照这样下去,最多半柱香的时间大家就谁也看不着谁了。
可就在这时,乌龙突然减速,封知平回头往前一瞧,脸唰的白了。
“地...地之痕!该死,怎么跑这来了!!!”
东大原地缝,又称地之痕,乃东平郡一处著名的景观和地标。
这条地缝天然而成,天元大陆边缘裂入东大原东部地带,绵延上百里,最宽处数十丈,最窄处不如小孩子的腰粗,宽度虽有宽有窄,可深度是相同的——纵贯天元大陆两端,直通下方云海。
因为从远处看,这条地缝像伤疤一样,就像天元大陆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因此得名地之痕。
而封知平遇到的不是地之痕的末端,而是终端,并且很倒霉的是比较宽的那一段,目测宽度至少三十丈开外。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段地之痕对他来说就是段不可逾越的深渊,无情的截断了前路,除非会飞,否则想过去只能绕道。
可是绕道的话...
跳到高处观察了一下,他阴沉着脸落回马背。
没猜度的话,这段地之痕应该是个“几”字形的走势,而且不止一个几,而是连续几个几,犬牙一样横在路上。
绕道不是不可以,但肯定要往回走一段,他怕拉近距离苟安杰会趁机黏上来,可不往回走的话...
“该死,怎么办!咦,那是什么?好像是...桥?”
凝目细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真是桥,他顿时大笑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呐,啊哈哈哈哈哈!赞美东平郡郡守,如果我能平安脱困,回头一定封个大大的红包给你道谢!”
拍马冲到桥边,却见桥只是座简易的吊桥,以四根成人手臂粗的麻绳连接两岸,两高两低,两侧每个几步以一段细麻绳连接上下充作扶手和围栏,下方一块块厚实的木板横在绳索间固定住作为桥面,小风一吹晃晃悠悠,瞅着可比去往兴宁矿场的路上的那座铁锁桥“刺激”多了,一看就不是官府行为,而是当地百姓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走。”
封知平没时间犹豫,催促乌龙上桥,可乌龙却纹丝不动,假装没听着。
“我去,不是吧大哥,你恐高?!”
封知平快疯了,鬼能想到乌龙这么生猛的马竟然会恐高!
乌龙使劲打了个鼻息,不知道在表达什么,反正打死不上前就是了。
“我跟你说,你不上可以,等下别指望我救你!那个怪物你自己也看到了,见人就打逮啥吃啥,你留在这,等会肯定被他啃得骨头都剩不下!”
恰好后方响起咆哮声,乌龙激灵了一下,只能壮起胆子踏上桥面。
山风和踩踏让软桥晃得更厉害了,乌龙吓到失了声,撩开蹄子开始冲锋。
封知平原本还在安慰它,这下吓了个够呛,失了声的大吼道:“慢,慢,慢点!!”
乌龙不理,一口气冲到对岸才停下脚,封知平两眼冒醒险些摔下马,恨铁不成钢的使劲敲打乌龙的脑袋。
好一会儿冷静下来,他下马来到桥边,看看麻绳再看看对岸,阴险的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