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权敏锐的察觉到孔由不善的目光,没有回应,佯装一无所觉,学着普通观众的样子给沈阔加油打气,弯起的笑眼里藏着一抹嘲谑。
知道又如何?
后知后觉,木已成舟,想改来不及了,为了国体君威,天元人不可能不认账。
迄今为止,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唯一的变数只有封家三郎。
诸葛权有意无意的扫了眼上空,看着仍在昏迷被陆中鸣背着逃遁的封知平,心中泛起一丝无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他机关算尽,怎么也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个人来。
一个人尽皆知的废物,摇身一变成了璀璨夺目的少年天才;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亲眼见到才发现竟连自己都瞧不透。
是自己失误,还是天元人瞒得太紧?
诸葛权不知道。
他至今都想不通封莫修干嘛要将这么出色的儿子自贱成那般样子,难道在提防谁?
提防谁呢?
天元皇帝,还是太始这边?
都没理由啊!
最意外的是封知平竟与玥凰公主早早相识,而且看样子还两情相悦,这点已经超出情报和筹算的范畴了,因为天元帝是临时起意将和亲的人选改为了最小的公主玥凰,而据此之前的情报来看,玥凰是个足不出户的病秧子,谁会想到她会出宫,还离了京,又机缘巧合的认识了封知平,还好死不死的看对了眼?
老天爷,别说他诸葛权,就算神仙来了也一样,谁也料不到这么多枝节。
好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诸葛权叫了两声好,有意无意的扫了詹千舞一眼。
詹千舞,詹王嫡女,巾帼不让须眉,堪称女杰,此女就好比已故的沈家明珠沈飞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耀眼得让多少好男儿望而却步,却逃不过天意弄人,竟与封知平产生了交集,而且关系很是不清不楚。
详细的情况打探不到,但从两人的反应来看也不难猜出,说真的,以诸葛权的骄傲和自持都多少有些嫉妒,背地里没少感叹封知平好命,同时,他也很是窃喜。
封知平自身的潜力和家世,二女娶哪一个都算门当户对,可谓天作之合,然两个都想要,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天元皇帝不可能同意,就算他同意,底下的臣子们也会阻止。
天元不是太始,天元朝廷文风极盛,文官武官地位平等,和平时期文官集团还要略压武官们一线,皇帝要敢同意,那些个铁嘴非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他不可。
即便天元皇帝冒众怒点了头,玥凰和詹千舞本人也不会同意,这点那天在出云阁时他就看出来了。
玥凰为什么百般刁难封知平,詹千舞又为什么主动请辞?
事情明摆着,一山不容二虎,俩都不是能容人的人!
这完全可以理解,两个都是豪门贵女千金之尊,谁也不比谁差,谁会甘于人下?
除非两个一起娶,都是妻,而这恰恰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撇开身份,单就平妻这件事,按天元礼法妻只能有一个,除非犯了大错或者病、残、死无法衍嗣的才能再娶平妻,否则就是违律,是要吃罪的,普通百姓尚且如此,何况赤剑侯世子?
真要干了,难堵天元百姓的悠悠之口啊!
所以这事儿铁定没戏。
诸葛权这段日子一直在反复思量这件事,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封知平和玥凰应该尚止于礼,跟詹千舞嘛,呵呵,八成有了实!
这就给了他机会。
只要找到证据把这件事挑破,那封知平和玥凰的事儿就铁定黄了,退一步讲,就算找不到证据,只要能激起詹千舞的好胜心去抢人,那他跟玥凰也一样没戏。
到时,抓着皇帝的话柄,以天元大比论定驸马,神藏战由沈阔拿下,灵识战晁贺明自己搞定,后天境各级不用考虑,皇帝选谁也不会选个连决赛都进不了的贵族小子,再请皇帝给个机会让晁贺明好好跟玥凰聊几次感情,凭晁贺明的手腕,区区一个连封知平那种浪荡子都能看上的黄毛丫头不可能搞不定。
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成也没关系,太始和亲不成,你空玄也别想成,咱们两家都空手而归,我们还能顺带撒把沙子离间皇帝、封莫修、詹王三人之间的关系,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创造可利用的空隙,怎么算都是太始得利。
想到这里,诸葛权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看向封知佑的眼神也多了几丝怜悯。
封知佑啊封知佑,你确实很优秀,优秀得连我都有些害怕,可惜你投胎错了人家,注定是个祭品。
父债子偿,你父亲造的孽就由你来还吧,沈家的火已经憋了三十多年了,要不是这样,这次本公子还真难请得动沈阔,今天这一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活着下台!
封知佑不知几家心思,就算知道也无暇分心。
在沈阔藏兵于体的那一刻他就惊了,双眼圆睁,尽是不敢相信。
以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武道资质最出众的人,只比父亲略差,余者无有能比。
而他与封莫修之间的差距并不仅在于天资,最大的原因在于父亲的偏心,如果父亲能把浪费在三弟身上的时间匀出来给他,他坚信自己一定能超越父亲成为天元皇朝历史上武道进境最快的人。
结果,詹千舞打破了他的幻想,那个丫头比他先一步晋入神藏,年纪则足足比他小了两岁有余,她才是最接近封莫修的人。
得知这件事,封知佑动摇过,但很快就恢复了自信。
詹千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幼得詹王倾力栽培,而他则有一个偏心的父亲,两人的差距正常,不值得在意。
何况修行速度快不代表实力强,他相信自己与詹千舞交手,胜的一定是自己。
他连詹千舞都不放在心上,更不要说敌国的沈阔了。
诚然,沈阔很强,号称沈家新生代第一人,可那又如何?
自己也是第一人,整个天元的新生代第一人!
自己的父亲当年大败太始四上族,一把剑杀得四族高手落花流水死伤惨重,自己是他的儿子,得封家剑法秘要真传,岂能逊色?
然而现在,看着藏兵于体的沈阔,他动摇了,再次动摇了。
沈阔比他大不了十岁,修成神藏的年纪比他晚,在神藏期浸淫的时间比他多不了几年,可这家伙违背常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修到了神藏后期,这实在太恐怖了,封莫修都未必有他妖孽。
为什么?读书祠
服了灵丹妙药,还是天资使然?
封知佑不知道,他只知道两人的差距比他预想的极限还要大许多,大到自信如他都产生了动摇。
但是...
“我是封知佑!”
封知佑双眼爆起精光,紧紧握住晖歌剑。
“我是父亲最出色的儿子,我一定会成为天元最强的武魂!没有人能比我强,没有人!哪怕父亲,也终将被我超越,何况你!”
晖歌剑轻摆身侧,滚雷中一道刺目的雷光乍现,驱散了雾霭,一飞冲天,直奔沈阔。
剑三——惊雷!
惊雷一闪,无有快之。
神藏期的“惊雷”非封知平那一剑所能比,所有人包括沈阔在内都只觉眼睛一辣,视野瞬间斥满刺目的白。
“死!”
封知佑断喝,剑笔直的刺向沈阔的咽喉。
沈阔双眼暂废,灵识犹在,危急关头双臂交叉挡在喉咙前,晖歌剑刺在手臂上竟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仿佛刺的不是肉而是精铁似的,没能洞穿,被狠狠震偏了开去。
“小子,你还嫩!”
沈阔冷嘲,挡在最前的右臂朝前探去抓向封知佑,手臂泛着金属的光泽,五指和掌缘突出一排排刀刃,寒气逼人。
封知佑这才明白晖歌剑因何受阻,藏兵于体,神藏期的手段远非灵识可比。
眼见五指寒锋迫近自己的咽喉,他临危不乱,上半身极力后仰的同时默运剑诀,四式出手。
“风掣!”
落空的剑还在偏转,飞散的剑气却汇成风刃折转了回来。
沈阔皱眉,被迫收手回防,双手作刀飞速劈砍,这些风刃是高度凝缩的剑气,挨实了他也吃不消。
封知佑趁机顺势回落,半空中定心凝气,灵识以宝兵刃为桥,共鸣天地之力。
游散在天地间的混沌灵气受到吸引快速汇聚,不仅场外的观众,半个京城的人都感觉胸口一闷,心里沉甸甸的,就像暴雨来临前,很是压抑。
擂台的防护法阵感应到危机,自行加强力量,防护屏障彻底显现了出来,像一层透明的膜围住擂台四周,只上方空着,不妨碍天地灵气的聚集。
说时迟,那时快,所以的一切都发生在喘息之间。
在封知佑落地时,晖歌剑已在天地灵气的灌注下变了模样,仿佛不是金属,而是一整根半透明的红色水晶雕琢而成。
封知佑仰头望着沈阔,抬剑朝天一指。
“雷厉!”
咔嚓~!
雷音震天,一道火红的雷霆凭空幻现,瞬间扑到沈阔身前。
动真格的了?
这才像点样子。
沈阔微笑,表情轻松,停下身虚立半空一动不动,任凭雷霆落在身上,霎时成了一个火人。
“赢了?”
观众席上尽是一脸的茫然,没人知道沈阔为何不躲。
难道是放水?
不会吧,太始人有这么好心,舍了自己的命成就封知佑的名?
就在众人疑惑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招式不错,力道也够足,可惜意境不对,你的火灵力太纯,跟雷道剑诀不符啊,强行模仿反弱了威力,实在有些愚蠢。”
话音中,火焰退去,沈阔露了出来,衣衫上布满焦色,人却毫发无损。
封知佑恍若未闻,剑诀一改六式跟进。
“风掣雷行!”
雷火再起,附以狂风,擂台的上空风雷交加宛如灭世,望一眼都让人恐惧到绝望。
“都说了意境不对,怎么不听劝呢。”
沈阔置身其中,一脸的轻松的应付着袭来的雷霆风刃,还有心调侃,见封知佑油盐不进还在准备后招,面露不耐。
“算了,听不进人话我也懒得多劝。看你是不准备施展你家的剑法了,既如此,那就结束吧。”
双手拍在一起紧紧|合十,沈阔面容肃起,好似双手间夹着什么东西似的,用力向下一扯。
随着他的动作,聚拢过来的灵气顿时分出一大半向他汇去,在他双手下落的过程中凝聚成一把金色透明的大刀,以劈开天地日月的气势落向封知佑。
观众席一片惊呼,很多人惊骇得跳起身来。
封知佑看着越来越近的天刀,不见惧色,反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讥笑。
“如你所愿!”
晖歌剑剑路陡转,朝着地面搅了两下挑向天空。
“地火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