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们有无限的时间。”
“在这里,我能许你一切的一切。”
“在这里,我,便是神。”
她弯起唇角,微微仰头,看向无尽远处,被霞光染成一片通红的云与浩渺的天,美目微合,笑容高贵的,仿若飘忽尘世之上。
她一步一步走来,再美的天地都失了色彩。
“我与你,自第一次相遇那时起,便从未分开。”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愿意留下来吗?”
她走到李如兰眼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凑近她的唇,轻轻吐气道,“我可以将你的身子困在这里,只是,我要的,是你的心。”
“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陪我,到永远。”
她的目光中带了期盼,带了自信,却惟独,少了一点温暖。
像冰雪里艳红的玫瑰,高贵的,灼了人的眼。
这一瞬,周围一切在李如兰眼里都成了虚无的幻影,只有眼前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真实的,让人沉沦。
她不自觉的低声重复着女子的话,“……是神……”
“……我们从未分开……”
“……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愈发急促,愈发尖锐的呼唤在李如兰耳边接连荡起,一声未平,一声又起,叠加着,齐齐炸响。
脑海中熟悉的,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一波接一波的震颤着她的心神。
女子的话,仿佛失灵的回声玉简,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回荡。
“……是神……”
“……我们从未分开……”
“……留下来……”
……
似乎有什么记忆要穿透屏障,蠢蠢欲动。
李如兰脱口而出,“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泪水仿若决堤的水,一瞬间湿了眼眶,她扯下女子的手腕,死死抓住,哀声道,“你不是真的,我们分开过,是我弄丢了她。”
女子某种闪过难以置信的颜色,她挣脱李如兰的手,倒退几步,惊愕道,“我不曾记得你我二人分开过,我也不曾记得,你如何丢了我。”
话一出口,周围的天地之景隐隐的,开始出现碎裂之痕,轻微的摇晃起来。
崖边突兀而出的山石震颤着,伴随着簌簌而下的尘土,坠入大海。
被阻拦着的记忆一瞬间探出了一个角,李如兰皱眉痛苦道,“我不能留下,我还有大仇未报,我还有心愿未了,我还要……”
她猛然间蹲下身,两手抱住头,将脸埋在膝盖里,“我还要……”
只是,她没看见女子一瞬间凝滞的动作,和刹那间变得温柔复杂的目光。
女子喃喃道,“原来你,还活着,还活着……活着就好……”
她目光落在李如兰身上,笑了,笑出了泪花,“如今我才彻彻底底的勘破了,悟透了,想起了所有。”
“我叫你留下,却是我太过自私了,你的世界里,不止我一个。”
“可你记得,我的世界里过去只有你,现在只有你,未来也只有你。”
她缓缓转过身,向一片金色的阳光里走去。
“你走吧,不要回来。开启这方幻境的是一人,到头来,也终得有一人留下。”
女子凌空而行,渐渐的,化为了无边云霞之中一道暗色的影子。
在女子耳边,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上古时代,我暗魔一脉先祖,破开空间壁垒,在世界夹缝之中开辟无数传承幻境。血脉传承之人,到了一定年岁,有些机遇者,竟皆有机会进入。”
“不过自古以来,能接连勘破三重者,唯你一人而已。深身陷第一重幻境之人,只记得至哀之事,易悲从心生,悲戚绝望;第二重,只记得至喜之事,则天下唯我,张扬狂妄;到了第三重,方可勘破世上纷扰心魔,平静从容。如今,我暗魔一脉衰亡,唯有不悲不喜,不殇不狂之人,方可引我族破开封印,冲出此界,为我家先祖,向那仙帝报仇。”
“唉,话虽如此,我知此方幻境引入的,是试炼者心中挚爱。你的决定,我也不好插手,只是我问你一句,你可曾后悔选择自己留下,放她离开?”
“你也知道,此方幻境之中有第二人在时,时光流速尚好,可若是只剩你一人……你可知将要面对的,无尽岁月里孤寂一人的煎熬?”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向一片光芒里走去。
悬悬欲坠的山崖之上,李如兰猛然间抬起头来,“我还要把她带回去……”
“……原来我还活着……”
“……还活着……”
“师姐,这才是你吗?”
她站起身,闭上眼,紫玉镜光瓶凭空悬浮在她眼前。她咬破舌尖,将鲜血喷于其上。鲜血顺着瓶上蔷薇花纹徐徐流动。
刺目的金光陡然间自瓶上爆发开来,金丹转动,经脉内真气疯狂流转,一齐灌入瓶内。
这只瓶子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变大,逐渐的,大小竟是与海天相接处那一轮红日比肩。
黑色的气流铺天盖地的涌出,化为一道道纠结缠绕的黑色丝线,“咔咔”的破碎之声不断响起。
天空破碎,峭壁崩塌,海水疯狂翻涌,在这一片末日一般的场景之中,李如兰看到仿佛走了极远的女子回了头。
幻境中的一切开始疯狂的向瓶口涌来,海水呼啸着,卷动着,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李如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大喝道,“收!给我收!”
整个幻境自李如兰与女子正中间横着撕裂开来,耀眼刺目的白光从外界自横断处灌进来。李如兰只能看着女子安静的立在那里,随着另一半幻境,渐渐的,愈发的远了,远了,背后,是祥和的,血一般的太阳。
最后消逝在了一片刺眼的白光与无边的爆炸中。
暗魔宫地下祭坛,一道女子身影凭空出现在半空。她重重的摔落在祭坛之上,咳出一口鲜血,缓缓转醒。
她慢慢支起身子,半合着眼,疲倦的打量着周围的被闪烁的火光照的忽明忽暗的墙壁,和墙壁前跪了一地的黑衣教众。
其中一人膝行几步,垂头上前恭声道,“少主,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