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是半点情面都不讲,但是堂下站着的毕竟是谢易的长辈,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场面难免尴尬。
鲁王主理此事,最怕的就是导致众人不合,何况他一向是诸多皇子里,性子最为恬淡的。
只听他淡淡的开口,打了一句圆场
“好了,谢少卿,堂下的晏大人毕竟尚未定罪,就这样叫他跪,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如边站着,边审讯。”
谢易扫了一眼鲁王,心里虽然不赞同,但是顾及到他毕竟是主理的王爷,怕自己若是拒绝了,日后的调查就不好展开了,于是谢易压下心中的不满,点了点头。
谢易不纠结于跪不跪的问题后,直接就开始了审讯,不过都是些例行公事的问题,晏左成也并没有端着架子,他十分的配合,有问必答。但即便是如此,这也不过就是一场毫无结果的审讯,跟本就没有得出什么东西来。
审讯了整整两个时辰,换了吏部,户部,大大小小数十名官员,基本上没什么建树。
但是,即便如此,主审的三位官员,包括旁听的沈云朝在内,他们都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应该说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不是一件好查的案子,不单是时间久,而且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交缠,这才是最大的阻碍。
“对了,不是找了那个饮烟山庄庄主沈云朝前来问话吗?他人呢?”
忙完了上午的审讯,谢易这才想起了沈云朝,沈云朝听到谢易问起,便不慌不忙的从偏殿走了出来。
一身普通的蓝袍,清冷不群,墨玉般的眸子波光流转间似乎能摄人心魄,虽未峨冠博服,却飘然有林下之致。
谢易半是震惊,半是疑惑的盯着沈云朝,问道“你是沈云朝?”
“正是在下。”
鲁王见状,插笑一句道“谢易,惊着了吧,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像个生意人,告诉你,本王乍眼看的时候也是不信啊!”
“如此气质,一介商贾,真是可惜了。”
“谢大人,谬赞了,草民只是身子不好,所以显得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谢易初眼看见沈云朝,便自觉的很亲切,说话自是客气。
“沈庄主不必自称草民,圣上既然下旨着你参与调查,那也算是身负皇命的人了,与一般百姓可就不一样了,还不知沈庄主今年年岁几何?”
“二十四岁。”
“我是二十二岁,那就称呼沈庄主一声沈兄,沈庄主不介意吧。”
“大人自便便是。”
“坐。对了,这位是吏部尚书崔华心,崔大人。”
“见过崔大人。”
“沈庄主客气了。”
谢易给沈云朝让了座,看了茶后,便聊起了正事。
“沈兄适才在偏殿,应该全部都听到了吧,说来惭愧,审了这么许久,什么都没有审出来,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谢易不无惭愧的说起自己刚刚审讯的事情,情绪有些低落。
“谢易你不必如此,这本就不是一件好查的案子,有些曲折不算些什么,我们还是好好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鲁王安慰了谢易一句,便看向了一旁的崔华心,说道
“崔大人,可否将这些年朝中的人事官吏变动整理一下,然后重点看一下江州地区的,看看都有哪些升官发财了。”
鲁王打算从官吏入手,从受益者反着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这个主意很正常,鲁王也说的一脸平常,只有沈云朝在听完这句话后有意无意的朝鲁王看了一眼。
最后的受益者,就一定是幕后主使吗?这个概念一旦成型了,这件案子就没什么好查的了,最后赵王一定会被查到。
如果是有心为之,那这个鲁王就远超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了。
“哎,对了。沈庄主有什么高见吗?”
沈云朝被问到,只是小小的一愣,随即便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在下不过一介商贾,朝堂的事情实在是不清楚,不过,要是鲁王殿下不介意,在下确实有一点拙见。”
“哦,沈庄主但说无妨。”
沈云朝缀了一口茶,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沈某确实不懂朝堂之事,但是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无非就是有人欺上瞒下,贪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这样看,沈某就有些话可以说了。”
“洗耳恭听。”
“沈某是做生意的,生意大了,就免不得要雇些帮手,就在沈某此次上京之前,山庄里出了这样一件事,山庄里的账面没有问题,却在点库银的时候发现少了银子,沈某便将山庄里上下的人都问询了一遍,但是没有结果,后来还是沈某手下的一名茶农帮忙找出那个人,其实一点都不难,那名茶农每日里摘茶,可以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茶的产量和质量了,要查出这件事,简直是易如反掌。”
鲁王听完后一脸的若有所思,看了看说完后一脸无所谓的品茶的沈云朝,缓缓问道
“沈庄主的意思是,应该从地方的官员着手?”
谢易似乎是有不同的意见,只见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沈兄的意思应该是,派人亲自去地方查探,同时控制建康里的那些大员,排查以往从江州附近地区升上来的官员,双管齐下。”
“书中有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鲁王点点头,严肃的说道“虽然方法有了,但是人选就需要好好斟酌了。”
谢易也深以为然的附和道“鲁王殿下所言不错,不管是留京的,还是到地方上的人,都必须好好地斟酌,两个方向的行动都必须配合无间,地方没有结果,留在建康的人得罪那么多的高官世家就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同理,若是建康留下的人不能有效的节制世家对地方施加压力,那地方上也是不会有丝毫的结果的。”
“如此说来,留在建康的人选就必须是自身有背景,而且善于应变,不轻易屈服的人,而到达地方的人,就必须明锐,善于观察,熟悉大周的历律。”
说到这儿,鲁王不由自主的看了谢易一眼,笑道
“谢易,你好像都行嘛!”
鲁王与谢易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平日里相处总是随意一点,鲁王一直都是直呼其名,但是谢易就不会这么做。他一直理智的同他保持距离。
“鲁王殿下还是别开属下玩笑了。”
“这可不是玩笑,本王是说真的,你出身世家,又是大理寺的少卿,熟知律法,脾气更是刚正不阿,机变善于探查就更不必说了,当年的最后一场策论里,你的断案可是十题对了八道啊,可是科举开设至今最高的举子了。”
“王爷谬赞。”
正说着,一位主蒲走了进来,跪伏着说道“几位大人,午膳的时辰到了,荀大人吩咐下官来通知诸位大人移步饭厅。”
“是了,都这么迟了,不如用完午饭再谈?”
“谨听王爷吩咐。”
三人一致说道,离开二堂时,沈云朝走在最后面,与前面的几人颇有一点距离,肖笑跟在他身后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小声的问道
“庄主,刚刚鲁王说的那个断案,就是晏明修那个吗?”
刚刚鲁王说的时候,肖笑就觉得耳熟,好像他在哪里听到过,想了半天,科举这么高杆的事情,好像就只有晏明修跟自己说过,哦不,是骂过。
“是。”
肖笑闻言,抽了抽嘴角,所以,就是那个被晏明修骂,简单到连白痴都能做出来,他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解光了的断案题?
不是吧…………
“好了,明修并非常人,他的话自然也不能用常理去揣度,能做出八道已经是不凡了。”
“哦。”肖笑应了一声,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屏息缓缓问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您看过题目了?”
沈云朝随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知道,虽然简单了些,但是还算是有趣,所以略看了一下。”
“您做了?做对了多少?”
“做了,后来也改了一些,否则根本就没办法拿来给明修打发时间。”
“…………………………”
肖笑此刻只是以为沈云朝口中的改了一下是,改了条件什么的,可是后来,他无意间看见了两份试卷,他才发现
坑爹啊,这哪里是改了一些,根本是除了名字没有一样的地方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