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提着小掐丝盒子回了林母正院,此时正值正午,院中无人,想是林母正在歇中觉,院里静悄悄的,小丫头们估计也都偷懒打盹去了。
紫菀回了房里,春雨却不在,想是在林母房里服侍,把东西放好,又收拾了一遍屋子,忙完了只觉浑身酸软,不想动弹,便歪在床上出神。
按清荷所说,过两日韩蕙的姨母就会上林家拜访,到时必定是会接了韩蕙家去的。
她与韩蕙相识一场,又一同经历了诸多磨难,情分自然极好。如今韩蕙回京,从金陵到京城路途遥远,若无意外恐怕日后是极难相见的了。
紫菀想了想,便决定做些东西给韩蕙,她到林家的日子虽不算长,但林母与贾敏都极为大方,这些时日来赏了不少首饰及衣料,她如今也积攒下了不少东西,光是各式衣料尺头就不下二三十匹,不是上用的便是官用的,都是极好的。
紫菀思虑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给韩蕙做两身衣裳。只是她女红方面的手艺不大拿得出手,她学针线的时日不长,如今的水平缝个荷包或绣个帕子什么的倒还能应付过去,做衣裳就太勉强了些,时间上也来不及,看来得找人帮帮忙了。
论及针线女红,林府众丫鬟中当以芍药和菡萏最好,尤以芍药为首,她在林府中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随手绣出的花样都是栩栩如生,极为灵动。
而且她不仅于刺绣一道上极有灵性,厨艺也是极佳,早先一直都是她管着林母房里的针线,直到后来林母房里放了两个大丫鬟出去,又没再添人,方把针线上的事交给了菡萏掌管,她则专管林母的饮食。
按理来说请芍药帮忙是最好,只是芍药虽然手艺极好,性子却有些高傲,如今是除了林母的吩咐,轻易不动针线。
她又是林母奶姐的孙女儿,在林母身边服侍的时日最久,素日连春雨都不大服气,见紫菀与春雨极要好,林母对她也十分喜欢,心中早就不大自在,因而虽然没有怎么为难她,素日里面上也都是淡淡的。这时去找她只怕要碰钉子。
菡萏不及芍药年长,但手艺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为人温雅可亲,不若芍药清高自诩,素日与紫菀相处的也极好。
想到此处,紫菀便起来重新梳洗了下,开了箱子把自己得的那些衣料都拿出来仔细比较。
想着韩蕙年纪还小,那些织金缂丝的锦缎太过厚重华丽,也不适合她,紫菀便选了些颜色娇嫩的软绸、纱罗之类,这些料子穿着舒适,且颜色鲜亮,适合小姑娘穿。
紫菀把选好的衣料放在桌上,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菡萏午睡应该醒了,想着菡萏素日爱吃甜的,便拿捧盒装了几碟贾敏给的点心往菡萏房里去。
紫菀到时菡萏正在裁剪,见了她忙把剪子一撂,笑道:“妹妹这会子怎的过来了,可真是稀客,快请坐。”说罢又要去沏茶。
紫菀忙止住了,把捧盒放下,笑道:“我不吃茶,姐姐不必忙了,再说咱们也不是外人,这般客气做什么,我今儿过来,一是得了几样点心,想着姐姐爱吃甜的,便送来给姐姐尝尝,二是有件事想请姐姐帮忙。”
菡萏闻言笑道:“难为妹妹想着我,我也就不客气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妹妹尽管说。”
紫菀笑道:“我一个要好的姐妹过两日要去京城了,我没什么可送的,便想着给她做两身衣裳,只是我的针线活太差了些,裁剪也不熟练,时间上又来不及,到时候做出来的衣裳恐怕不像样子,想着姐姐的女红是极好的,便想请姐姐帮忙,从旁指点一二。”
菡萏闻言舒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吓我一跳,这个容易,一会子我把这里收拾好了就过来,你把要用的东西先备好便是,花样子和布料可都挑好了?”
紫菀忙道:“都备好了,只是不知道好不好,一会子姐姐再帮我掌掌眼,再有就是缺了熨斗和量尺,还得要借姐姐的使。”
菡萏笑道:“这没什么,一会子我一道带过来便是。”
紫菀便先回了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菡萏就过来了,紫菀忙请上座,又摆上了茶果点心,菡萏笑道:“你别忙了,我才刚吃了你送的点心,如今哪里还吃的下这些,快把花样子拿给我看看。”
紫菀闻言笑道:“我选了几张花样子,就不知道行不行,姐姐帮我看看。”说罢从小螺屉里取了几张花样子递给菡萏。
这些都是紫菀参照前世记忆画出来的花样,比时下流行的花样更为灵动有趣,十分新颖别致,菡萏一看便爱上了,忙道:“这花样真真是新鲜别致,我都从未见过,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是从哪得来的?”
紫菀笑道:“这些都是我胡乱画的,姐姐看看可还行吗?”
菡萏闻言忙道:“精致的很,可还有吗?好妹妹,这些花样子我极爱,有的话借我几日,我描完了就送来。”
紫菀便笑道:“不过几张花样子罢了,姐姐要拿去就是了,我那里还有几张鞋面的,一会子给姐姐一道带回去。”
菡萏闻言喜之不禁,忙道:“那感情好,我也不占你便宜,我那里也有许多花样子,衣裳、鞋面、抹额什么的都有,到时候你随便挑。”
她母亲原是绣坊的绣娘,一手苏绣手艺十分精湛,菡萏也继承了她母亲的好手艺,对刺绣一道极为痴迷,见了新鲜花样便走不动道,如今她那里的花样子已经存了好几百张,都是她珍藏的,极为精巧别致。
这些花样子菡萏平日里可宝贝的很,等闲不借给人的,今日难得这般大方,紫菀闻言自然不会拒绝。
紫菀一面请菡萏进了里间,一面笑道:“我挑了些料子出来,只不知道够不够,配色上也还有些问题,姐姐帮我看看。”
桌上已摆着好几匹尺头,一匹红色哆罗呢,一匹鹅黄色的妆花缎子,一匹嫩绿色宫绸,一匹月牙白的蜀锦,并一匹桃红色香云纱。这些尺头都是好料子,多是上用的,最差的也是官用的,
菡萏见了也是极为惊讶,没想到紫菀才当差没多久就攒下了这么多好料子,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
她心思细腻,早就发现自打紫菀到了林府,府里的几位主子便待她有些不同,虽然是领着二等的月例,吃穿用度却比她们几个一等的也差不了多少,便是素日得的赏赐也要比别个好些。
平日里林母与贾敏明面上虽没有说什么,但待紫菀总要更慈爱些,给的东西也都是极好的,她想了半日想不通,也不再烦恼,皆归于紫菀之父与林如海相识的缘故。
菡萏与紫菀相处的时日虽不算长,但两人情分却不错,紫菀年纪虽小,做事却十分稳重妥帖,极为伶俐知趣。
在林府众丫鬟之中,论出身紫菀算是最好的,又曾读书识字,比她们又强了一层,但她虽然得林母与贾敏的看重,却一点儿也不轻狂,吩咐她做事也从来不躲懒,为人也大方,素日得的什么果子点心都是散给别人吃,处处与人为善,也从不占人便宜,菡萏极爱她为人。
因此此时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追根究底,只笑道:“这些都是极好的料子,做两身衣裳尽够了,只是不知你要是要做什么式样的,你那姐妹的身量尺寸可知道?”
紫菀心中估摸着韩蕙的身量与自己相当,只个头比自己略矮几寸,因而笑道:“她的身量与我相仿,只略矮两寸,其余的都相差不大。我想着用那匹绿色宫绸做一条百褶裙,那匹鹅黄色的缎子就做一件褙子,那匹月牙白的蜀锦就做一条留仙裙,那匹红色哆罗呢做一件对襟褂子,姐姐看如何?”
菡萏闻言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配色也鲜亮,娇艳又不失淡雅,再者这些料子本身都有花样,倒不用再绣太多东西上去,不然便显得累赘了,也可以省些功夫。依我看,到时候就那件鹅黄色的褙子上绣百蝶穿花的花样,留仙裙上绣折枝梅花,其余的一概不用,只裁剪缝合的时候精心些便是了。一会子我来划线,你按我说的来裁剪,咱们手脚快些,一两日便可得了。”
紫菀闻言自然毫无异议,因时间紧急,当下分好工,两人便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