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羊肉煮好了,快去吃一点暖暖身子吧。”官岽在营中遍寻顾昀昱不见,生怕又像上次一样,忙寻出去,却见顾昀昱独自一个人坐在那棵枯树下发呆。
听见他的声音,顾昀昱转头看着他,“官叔,这树什么时候开花啊?我想姑姑了。”
官岽愣了一下,上前摸摸他的头,道:“树嘛,当然要等到春天才会开花咯,小殿下忘记答应过将军什么了吗?”
“我没有。”顾昀昱不服气地扬起头,随即又低下去,“可是我真的好想姑姑,也想姑母。从前冬至的时候,姑母和姑姑都会陪我一起吃羊肉,可今年她们都不在。官叔,姑姑是不是在骗我,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官岽忍住心中的酸楚,笑道:“怎么会呢,将军最重诺了,殿下不要多想了,将军一定会回来的。快进去吧,少将军给您留了一碗肉呢。”
沐夕颜没有子嗣,在她的默许下,大伙儿权当苏念是她的养子,一来二去地也就把他少将军的身份叫开了。
顾昀昱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起身跟着他朝大营走去,安静的夜空下,马蹄声由远及近,顾昀昱转过头,三匹马踏雪而来,顾昀昱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父皇!”
马转眼到了两人面前,官岽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臣黑甲军副将官岽参见陛下。”
“平身。不必声张,不要打扰了你们的兴致。”顾承熙翻身下马,身后跟着段晚亭和不言,他看着灯火通明的军营,微微一笑,也许在这里还能感受到一丝她的气息,仿佛她还未走。
将三人迎进帐中,璇玑和采晴忙备了酒菜送进去,顾承熙打量着苏念,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对不言道:“你看看他,长的像不像十八?”
不言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陛下这么一说是瞧出来有些像了,眼睛最像,口鼻倒还差一点。”
“十八这个坏丫头,不知道还瞒了朕多少事。”顾承熙轻笑一声,示意众人都坐下,六七年前的事情还有什么必要去计较呢,“不过她俩在一块,不瞒朕些什么朕反而觉得不正常。昱儿,这些日子在军中都学了些什么?”
顾昀昱有模有样地回答道:“回父皇,儿臣已通读了孙子兵法,近日正学习阵法图。”
顾承熙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天下兵书,无出孙武,不过光纸上谈兵可不行,你姑姑也是带兵许久了才考完了孙子兵法的。日后若得了机会,该让你俩都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
小孩儿容易犯困,吃过饭璇玑就带着两人去睡了,顾承熙走出大帐,看着闹成一片的将士们,道:“晚亭,你说阿薰如何能舍下她亲手训练的黑甲军,就算她怨朕,也终有一日会回来的吧。”
段晚亭点点头,道:“她自然会回来的,她牵挂的事情太多,是跑不远的。”
“陛下,回宫吗?”出了黑甲军军营,不言问道。
顾承熙微微点头,却又皱起了眉,“不,江奚晨的乌幽台在西城是吧,走,去他那儿。”
“罪臣江奚晨叩见陛下。”府门口,江奚晨跪地迎驾,经过姜和王之事后,他消瘦的厉害,眉目中也失了些往日的神采。
顾承熙瞥了他一眼,径直朝府内走去,冷声道:“恭顺侯何罪之有啊?”江奚晨在姜州也有自己的眼线,姜和王与明镜山庄勾结企图复国之事他不会不知道。
水榭已经重新布置好,江奚晨将顾承熙迎进水榭,道:“罪臣令沐相与陛下生隙,自知罪该万死。”
顾承熙冷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朕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她与你交好,甚至不惜为了你顶撞朕,朕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臣是她的朋友,不是主人。”江奚晨不卑不亢道,他也没有想到沐夕颜会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开。
顾承熙皱起了眉,帝王所习惯的威严不自觉流露出来,语气中带上了一抹怒意:“你什么意思?”
江奚晨微微一笑,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恼羞成怒,倒了一杯茶,淡然道:“她在臣面前,是同臣一起征战沙场的护国大将军沐夕颜,在您面前,她是爱到卑贱的奴隶,陛下觉得为何她在您面前不似在臣面前一样。”
顾承熙盯着茶杯没有说话,江奚晨又道:“臣初见她,便觉得她双眸灵动有神,可当臣见到她看您的目光时,才知道这世间最有灵气的眸子是什么。而今她远走,究竟是因为臣,还是因为她伤了心,臣想陛下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朕与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置喙。”顾承熙抬起头,对上江奚晨毫不畏惧的目光,空中似有刀光剑影闪过。
江奚晨云淡风轻地一笑,道:“若陛下肯善待她,臣自然不会多言。可是陛下,您是怎样对她的,她一生的爱,成就了您的千秋霸业,给自己留下了遍体鳞伤。”
顾承熙起身抽出剑,冷冷地看着他,“江奚晨,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陛下当然可以杀了臣,因为您是天子,是君王。”江奚晨看着剑,“只是天子君王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陛下,臣以为您大可不必寻她,她走了,既成全了您的帝位千秋,又成全了她的碧血丹心,所以她走了……”
剑无力地垂下,顾承熙沉默地转身离开,成全,他想要的难不成就是一个成全吗?
江奚晨颓然在水榭边坐下,袖子碰翻了玉盒中的鱼食,她真心以他为友,他那日还那般对她,其实何尝又不是他与顾承熙一起逼走了沐夕颜呢。
“还没有好吗?”苏眉撑着头看着浮屠做饭,神态间难得的流露出小女儿的模样,“好香,还有多久才能吃啊。”
浮屠抬头笑了一笑,在苏眉眼中顿时万物失色,“别急,再等一会儿。唔,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大名鼎鼎的燕子娘。”
苏眉撇撇嘴,道:“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还未出师呢,便敢这样顶撞师父,当心我将你逐出师门。”
浮屠切菜的动作一顿,淡淡地开口道:“你若逐了我,我便也像师伯那样远远逃开。”
“你敢!”苏眉杏眸一瞪,站直了身踮起脚猛地吻住他的唇,浮屠先是一愣,随即浅浅地扬起唇,一手扣紧了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