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入黑,高越急匆匆的跑到金郎中的医馆,刚刚踏进门口,后面就追上来高越留在街上的手下。
高越担心萍儿所以跑得一头大汗,这手下和高越前后脚,跑得两个眼都黑了。
一看到这模样,高越心中生出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来。
果然,这手下断断续续的道:“不、不好了、死、死人了、李四家的婆娘自杀了……”
“啊?”高越脑袋一下就炸了,头顶上腾的升起一团白烟来,一把抓住手下军卒的衣领吼道:“说清楚!那娘们儿不是活过来了么?刚生完孩子,她脑袋有病啊?跑去自杀?”
高越觉得这个世界太混乱了,一个母亲刚刚生完孩子,应该是求生欲望最强大的时候,别的不说,为了孩子她也得活下来,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
这是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还是眼前这小子在跟他开玩笑?
那军卒被高越揪得险些勒死,连连拍打高越的大手,高越才松开。
军卒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后道:“高爷,你掐死了我,你今年第二个名额就没了!”
眼瞅着高越眼睛瞪得溜圆,军卒不敢多废话,用最简单的言语道:“李四的媳妇和王二有一腿,生下来的孩子,是王二的,王二上门抢了孩子,奸情败露,那娘们儿没脸活下去了。”
高越闻言闭起眼睛来,显然这个事情叫高越有些乱,他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数息之后高越猛地睁开眼叫了一声不好。
李四媳妇死了也就罢了,按照这情形看来,接下来王二和李四之间还得再死一个,他一年就三个死人指标,死了一个再死一个,他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王二死了还好,那小子本就活不下去了,李四若是死了,王二过两天也死了,他这三个指标就全完蛋了,剩下的十一个月,他非得瞪着眼睛睡在大街上不可。
李四那小子高越也知道一些,平时一个老好人,一旦开始飙了,谁都拦不住,敢在自己身上割肉给老婆吃的家伙,对自己都那么狠,更何况是对别人了,真要肆无忌惮起来,这就又是一个连神仙都敢骂的老张头。
高越一跺脚,疾步冲进金郎中的医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看起来面色好多了的高萍儿,这才心中微安,他没时间多看第二眼,掉头疾奔,一边走一边跟那个军卒道:“好好看着我丫头,抓了药后就赶紧送进家里去,千万别再外面停留。”
那军卒连连点头,他明白其中的关隘所在,高萍儿是高越的命根子,千万不能叫土地神仙看到,并且金郎中的医馆是不留宿的,看完病就滚蛋,没人能够破例。
这金郎中的医馆,不简陋,也不华丽,相当的平和中正,整个医馆不过两栋房子而已,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和一般的家庭根本没什么分别。
并且这医馆是不买药的,只看病,所以也没有别的医馆的那种浓郁药味,反倒有一种淡淡的草木香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出来的,
这家医馆就设在最贫瘠人口最多的南区,金郎中在这玄天城之中算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就算是土地神仙们也不管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户籍上就没有金郎中这么一号人,这个意思就是金郎中不算是这玄天城的人,也不属于四种人之中的任何一种。
并且他还拥有如土地神仙一般的自由。
这个金郎中也比较怪,玄天城虽然不算什么煌煌大城,但也有不少繁华去处,但金郎中那里都不去,就呆在贫瘠的南区,开医馆,任谁都能来看病,但不管你是多么尊贵的人物,都只能来四等奴聚集的南区他的医馆看病。
这金郎中从来不开口,只要你将人送来,诊金不是问题,只要你得的是疑难杂症,金郎中倒贴钱财也要给你看好,但你若就是个小感冒的话,金郎中医馆里面有三个医童,包准打得你大病一场,气息奄奄了,金郎中再出手诊治,将你的小命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最先触犯金郎中的是个一等奴儿,活到一等奴儿这样的位置上,恐怕最担忧莫过于自己的身体,得了普通的伤寒后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就跑到金郎中这里诊治,结果被三个医童暴揍一顿,头破血流险些死掉,被金郎中医治之后,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回去躺了整整三个月才逐渐恢复了元气,这为人见人怕的一等奴儿最终连个屁都没敢放。
提起金郎中,玄天城之中的人们都是即敬且畏。
所以,一般来这里看病的,都至少得在两三位其他的大夫那里看过,无法医治才会来这里,那些大夫们遇到无法医治的病患,往往也推荐他们来金郎中这里。
高萍儿就属于疑难杂症,找不到病因所在,自然也就无法医治,确实有资格被送到金郎中这里来。
金郎中究竟长得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因为金郎中总是在一扇屏风后面给人诊治,望闻问切这四个大夫们吃饭的手段在金郎中这里,完全没有用处,你来了,还没有跨进门槛,金郎中就知道你得了什么病。
当你走到屏风面前的时候,药方子已经甩出来了,甚至有些人走到屏风前,没有接到方子就感觉自己已经好了。
所以城中对于金郎中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做金神仙,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位隐姓埋名的土地神仙在给大家诊病。
对于神仙,这一城百姓自然是非常恭敬的。
周萍儿呼吸急促,脸蛋被烧得红红的,灼烫无比,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龙虾。
她此时眉头紧蹙的平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脑门天灵盖上有一道道常人看不见的黑灰色的气丝游离出来,袅袅转动,汇入屏风后面,十分钟之后,周萍儿红色的脸颊逐渐恢复了原本的状态,急促的呼吸也开始平稳下来。
又过了片刻,周萍儿双目竟然一下张开了,打了个哈欠,犹如美美的睡了一觉一般,觉得浑身上下止不住的轻松自在。
随后便有三个医童走了出来,这三个医童两男一女,每一个都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当中的男医童脑袋上扎了一个冲天辫,另外两个医童一个扎了两个冲天辫,一个扎了三个冲天辫,犹如蛋糕上插着的蜡烛一般。
这三个医童一个个粉雕玉琢,一双双大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彩。
三个医童虽然长相不同,但脸上表情却差距不大,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似乎天生就有一张笑脸,一看就叫人感到喜气,谁家要是有这样三个孩子的话,那简直就是土地神仙赐福。
有着一根冲天辫的男医童显然对周萍儿很有好感,抓了一张方子送过来,开口道:“抓了药回去煎服,连服三天。”随后男医童从怀中摸出一颗碧绿色的丹药来,笑道:“本来我们这家医馆是绝对不买药的,看你很有眼缘,这颗丹药送给你吧,回家睡前服用,第二天醒来,保准你精神爽朗,一切忧愁尽皆飘散无踪。”
高萍儿眨了眨眼,她烧昏迷,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送到医馆来了,高萍儿不是个胆大的女孩,相反因为在家中关了两年,对外界相当陌生,相当的胆小,犹如胆怯的麻雀一样,看着医童伸手递过一张纸和一颗药丸,却不去接,下意识的就往后躲闪,一双大大的眼睛内满是慌乱。
周萍儿惊慌的四处张望,快要喊爹喊娘的时候,那守在门口的军卒刚好跟高越说完话折返回来。
军卒一见高萍儿好了,竟然已经坐起来了,脸上大喜,连忙走过来,这军卒高萍儿却是认得的,有了认识人,高萍儿一下就安心了,军卒催促高萍儿赶紧接下医童的恩赐,周萍儿便伸手接过了药方还有丹药。
军卒连忙将原本就备下的礼物敬上,两尾浑身漆黑的大泥鳅,金郎中看病不要钱,看完了,有个心意的就奉上两尾泥鳅,没有泥鳅的自己走了就是,都无所谓。
医童眉开眼笑的接下泥鳅,军卒小心翼翼正要询问高萍儿能不能下地的时候,高萍儿已经从床上跃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精力充沛活力十足。
金郎中果然不愧神仙之名。
那军卒连忙叩头拜谢,随后带着周萍儿离开这间医馆。
三个医童此时回到屏风后面,在屏风后面,躺着一头浑身金毛的老猿,这老猿看上去毛色枯黄,处处脱落,一张猴脸也脱像了一般,消瘦可怖,连上,身上还有诸多不健康的病斑,一条腿萎缩抽搐,一只手犹如鸡爪子一般,看上去这就是个被许许多多种病症折磨随时将死的老猿。
不过这金毛老猿脸上的表情却并无太多的痛苦,相反他砸吧着嘴,一脸意犹未尽相当愉悦的模样,也不知道刚才他吃了些什么。
屏风后面最扎眼的是一排排的凡俗世界才有的东西,什么手术用的手术刀,还有针筒针管,各种药物,甚至还有两把枪,这些东西戳在这里和这个世界这个医馆完全的格格不入。
不过这些东西全都被当成玩得无趣了的垃圾一样丢在一旁霉烂着。
三个医童天生就是一副喜相,其中男童叫做香湖,两个女童叫做香溪、香河,香河比香溪大一点,所以有两根冲天辫,香溪有三根。
香湖摇了摇头顶上的冲天辫开口埋怨道:“金毛老祖,你靠汲取病灶修行,实在是太艰难了,你看人家土地门,修行起来多么省心省事,精神愉悦的同时还能够锻炼身体,哪像你整天躺在这里犹如病秧子一样,你将收集到到的全天下八万种疑难病症,全都放在自己身上,这种直通大道的法门简直只有被虐狂才能开创出来。人家神农何等人物,尝百草便入道,你呢,一个区区的大猴子而已,试了万病才刚刚摸到铸碑的边儿,还说什么全天下修真者都是伪境,只有你一个是真境界,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话诓骗我们三个幼齿孩童为你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