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会计说:“妖魔鬼怪只在夜间出现,大白天不会有。”
鲁希玉反驳道:“那你说说’西游记’,那些妖魔鬼怪白天黑夜都活动。”
陈会计说:“阳世间的人那会知道阴间的事,我也只是信口开河。”
鲁希玉说:“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睁大眼睛观察情况,万一出事不值的。”
“那是当然的,这不是正常的工作,一旦出事说不清楚。”陈会计说。
俩人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观察周边的动静。
天空滚动着白云,鸟儿不时传来鸣叫声。四周静悄悄的,轻微的松涛声时现时隐。
鲁希玉突然站下,朝陈会计摆摆手。
陈会计受到惊吓,忙问:“发现什么了?”
“别说话。”鲁希玉说着手指向左边。
远远的松树下,看不清楚是獐子还是鹿,悠然觅食,毫无警戒。
鲁希玉悄悄朝前走了十多步,一条腿半跪地上,举起猎枪瞄准,扣动板机,感觉枪杆轻微动了一下,铁砂发出去了,动物竟然没有受到惊吓,一丝不动,仍在悠闲的觅食。
鲁希玉快速往枪膛装上铁砂,又一次举枪扣动板机,和前面一样的效果。他大为惊愕,自己的枪法在连队是数得上的好,今天这是咋了?
陈会计抱怨道:“在连队你的枪法数一数二,今天你是不是没有睡醒?”
鲁希玉心里正憋着火,听了这话更不高兴,把猎枪递给陈会计:“你睡醒了,你来使使枪法。”
陈会计谦让道:“我那有你的枪法好。”动手往枪膛装上铁砂。
“你这样说我,证眀你的枪法比我好。”鲁希玉嘲讽道。
陈会计一条腿跪在地,举枪瞄准扣动板机。效果和鲁希玉的两次射击一样。
鲁希讥笑道:“说人的人不如人。”
陈会计尴尬地说:“你别笑话,我的枪法本来比你的差。”
鲁希玉思忖道:“我扣动板机时感觉枪杆动了一下,两次都是这样,你有没有这个感觉?”
陈会计恍然大悟:“我也想起来了,我扣动板机时也是这样,就像有人用手推了一下。”
他们那里知道,娘咱村的扎帝隐身在一边,当俩人扣动板机时,扎帝轻轻地吹一口气,枪杆就移了方向,你把枪口瞄得再准也是闲的。他们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隐身,平时不随便隐身。也就是说,为了公共事情可以隐身,为了个人,不在万不得意的情况下是不能隐身的。
俩人再往前行,碰见三四只獐子和鹿,直到铁砂射光,别说动物,就连一根野鸡毛也没有射下来。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俩人有点垂头丧气,一前一后下山。特别是陈会计,发愁回去如何向李连长交差。
走在前面的鲁希玉突然脚下一滑,身子摇摆几下倒在地上,瞬间,一根绳子嗖的把鲁希玉悬吊在空中。
鲁希玉惊吓得大叫:“怎么回事啊!?快想办法!”
陈会计惊慌之下顾不上多想,端起猎枪朝绳子瞄准。
鲁希玉急忙问:“你要干啥?”
“把绳子打断。”
“你想害我啊?”
“我是救你,那会害你?”
“这么高的距离,我要是掉下来,就是死不了也会落个严重的脑振荡,最后变成神经病。”
陈会计把猎枪放在地上,歉意地说:“这绳子还真不能打,我是急糊涂了。”
“你会爬树吗?”
“你坚持住,我爬上树解绳子。”
“太冷了,全身难受。”
陈会计脱掉鞋,抱着树杆往上爬,只爬了三米多滑了下来。
鲁希玉看得心急,说:“你把树抱紧,双脚蹬实,慢慢往上爬。”
陈会计苦笑道:“你以为我傻?还是把我当成外面来的旅游者。”
“我也是急糊涂了。”
陈会计又开始爬树,这一次爬了四米多又滑下来。他索性坐在地上,想着对策。
“你要鼓足劲,不要泄气。快点,再来一次。”
陈会计往手心吐上唾沫,把手心弄湿,又开始爬树。这一次成功了,他爬到五米多高,坐在树杆上准备解绳头。他很快惊讶不已,竟然看不到绳头,一眼往下看,就连绳子也没有,鲁希玉不知是如何悬挂在空中的。
“你咋还不动手?”
“怪得很,看不见绳子,你是怎么挂住的?”
“你这不是费话吗?我又不是神仙,能自己悬挂。”
“真的看不见绳子。”
“你是不是说梦话?”
“骗你我不是人。”
“这可是今古奇观,怎么办?”鲁希玉悲观地说,“那只有等死了,唉,我的命咋这样苦。”
陈会计宽慰道:“别悲观失望,坚持住,我去搬救兵。”说着慢慢往下滑。
“你是不是想蹓?”鲁希玉害怕极了。
“这叫啥话,我能丢下你不管吗?我腿上流血,到了连队,他们来救你,我是来不了。”
“你不领路,他们咋找着啊?”
“这我没想到,看来还得来一次。”
“你一路上可要小心,万一你出个意外到不了连队,我这条命就完了。”
“你就不能说几句吉利话吗?”陈会计嘟囔着往山下走去。
“你要快些啊,我坚持不住了。”鲁希玉喊道。
陈会计走了十多步,突然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只听嗖地一声,他被吊起悬挂在空中。
鲁希玉看得清楚,悲哀地说:“这下完了。”
陈会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喃喃道:“咋回事?咋回事?”
两个人悬挂空中,相距五六米,轻轻晃悠着。
“完了,这条命要丢在三号沟。”鲁希玉拉着哭腔说。
“别悲观失望,要有信心,你这么年轻,正处在人生最好的年华,怎么能死呢。”
“你说得轻巧,我想死吗?可看这架式还有活命的希望吗?”
“你放心,等到太阳落山,李连长一定来救我们。”
“这么大的三号沟,他们咋找到我们?”
“三号沟是很大,只要他们分散行动,发出呼喊,我们一应声,很快就会找到。”
“我快不行了,等他们呼喊起来时,我可能冻僵说不出话。”
“还有我呢。”
“你身子又不是铁打的。”
“坚持住,尽量摇摆身子,多说话,这样就不会冻僵,一直清醒着,等他们喊话。”
“我还没有结婚啊,这么死了太亏,“鲁希玉尽量摇摆身子,说着心中的苦,“我家里刚给我说了个媳妇,礼都提了,就等腊月订婚。”
陈会计也是愁肠满肚:“你没结婚好啊,那像我,死了丢下三个娃,谁养活啊,可能要当乞丐。”
“你放心,我俩这是因公殉职,林业局会管的。”
“我们的工作是采伐作业,而不是上山打猎,能不能算因公殉职很难说。”
“上山打猎是领导指派,又不是我们擅自行动,应该是工作。”
“这要看各级领导,他们怎么想怎么说,谁也不知道。有的事说圆就圆,说扁就扁。”
“问题不大吧,发放的抚恤金又不是那个领导的,还不是林业局的。这么大林业局,这几个钱算不了啥。”
“发不了多少,至多能供娃们交学费,”陈会计伤心地说,“唉,还上什么学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可怜我老婆当了寡妇还要养活三个娃”
鲁希玉伤感地说:“我没有妻儿拖累,这点比你强。可我还有父母亲,他们把我养这么大,我没有好好尽孝,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给他们心里留下伤痛,想起这些我就想放声痛哭。”
“如果不能给父母尽孝,那也是天灾人祸,不是你造成的,”陈会计抚慰对方,“不过,我们不要把话说绝,现在生死还没有定,活下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我冻得不行了,感觉就要死……过去,硬是支……撑着,就看你……。”鲁希玉声音微弱得像要马上断气。
见对方止住声,陈会计忙喊:“小鲁,你没有事吧?”
鲁希玉没有吭声,空中只回荡着陈会计的喊叫声。
鲁希玉发声了:“你别……喊……,再喊也是闲的,我不行了。”
陈会计赶紧接着话音:“能说话就好着呢。你想想,一个农民的儿子当上工人多不容易,不能这么失去生命,我们要珍惜。”
鲁希玉轻微的声音:“唉,当了工人高兴得跳,当了人人羡慕的电工,自豪得很,现在想来,这都不是好……事,还不如在家当个农民,婆娘娃们热炕头,多美啊。看来只有……到下辈子享受,……我不行……。”
陈会计鼓励道:“继续说,说啊,想活下去就多说话,你就不会冻僵了。”
“命苦啊,连写……遗嘱……的机会都没有。”鲁希玉断断续续地说。
陈会计为了让对方多说话,道:“有啥话你给我说,我代给你父母亲。”
“你都自……身难保,还说……这话。”鲁希玉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留的遗言,又不是藏在什么地方的遗产,说说没关系。”
鲁希玉没有声音,就连身子也僵在空中,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