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曹刘与我的比较,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厚黑的说法,其实我前面所说的种种原则以厚黑套之,也无有不可。
厚黑学是李宗吾先生发明出来的,他认为曹公主要成之于黑,刘备主要成之于厚,而我是厚黑学的集大成者。既然李宗吾先生认为一部二十四史翻开来全是“厚黑”二字,天下成败莫不来自于“厚黑”,那么这种比较自然比日本的“杜鹃鸟”要高大多了,而我既然竟能在这种比较上胜过曹刘,实在算得一种大大荣幸。
提到厚黑,人们一般便认为是“脸厚心黑”的那种,惟当其为贬义,可是以“厚”成事的刘备是鲜廉寡耻,道德沦丧之辈吗?曹公的“黑”仅是心肠狠毒,虎狼之行吗?这显然是说不通的。那么厚黑倒是是一种什么玩意呢?我们且先看厚黑教主对厚黑是怎么说的。
厚黑教主对厚黑有多种说法,这多种说法散见于他的厚黑学、厚黑经、厚黑丛话、厚黑随笔,及其相关的各种文章中,其对厚黑的认识和解释算得是多方位的,也可说是一个发展的过程,大体说来似乎主要可分为两种。
第一种在他的《厚黑学》中,教主说:“古代成为英雄豪杰的人,不过脸厚心黑罢了。”然后就以曹刘孙等人加以证明,这基本可说是真正的“脸厚心黑”。
教主就因为说出这样的话,因此颇受世人非议,于是惶惶然乃有丧家之犬之概。但是教主既身为教主,便当有教主之气,便不能不既厚且黑,于是他便撕去脸皮,公然以厚黑大肆作法起来,乃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厚一黑居然大见成效,居然使他更有了许多重大发现,重大发展,厚黑学竟是由此而发展为一门真正的学问,教主也正是因此而得为教主,而得为“影响中国文化的十大奇才怪杰”的,可见厚黑之用确实神妙。
当厚黑学出世之时,教主有好友数人曾为之作序,有唐倜风者认为此为“把千古奸邪大诈聚于一堂,而且一一给他们定罪”,乃“诛灭奸邪”之举,有助于自我反省,并应付世事,这算得是厚黑学的应用之一,但其基点仍在承认厚黑的卑污,仍没有超出一般的概念。
最终只有一名谢绶青者才算真正窥得了厚黑学的真谛,道出了教主的心声。
谢绶青发人所未发,认为“厚黑学本身无所谓善,也无所谓恶,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刃,用来诛杀盗贼就是善,用来屠杀良民就是恶,善与恶,与刀刃有什么关系呢?”所以“用厚黑学做善事就成为善人,用厚黑学做恶事就成为恶人”,谢绶青乃将厚黑化作了一门无善无恶的成功技术。
谢绶青的技术论是关于厚黑学的解释的第二种,也终成为区别于一般的厚黑论的立论基础,厚黑学却正是有了这一基点才无所不行,才终于发展为一门包罗万象的实用之学的。
自称最初为游戏之作,并说出“不薄就称它为厚,不白就称它为黑,所谓厚就是天下的厚脸皮,所谓黑就是天下的黑心肝”的教主,其实在同时也并没有真正将厚黑限定于此,因为他在随后就又曾说出“喜怒哀乐的表情都不表现出来就叫做厚,一旦发泄出来而无所顾忌就叫做黑”,由此引申,教主其后所说的其它种种也就不算突兀。
故而教主其后会说厚黑学乃是“内圣外王”的学问;故而教主其后又会说:“用厚黑学来图谋公利,越厚黑人格越高尚”;故而教主后来会认为苏东坡的《留侯论》全以厚字立论,惟一篇论及沼武之战的文章是以黑字立论;故而教主会称“厚黑学是办事上的技术,等于打人的拳术”;故而教主会自称他写作厚黑学用的是春秋笔法,不懂春秋笔法的人,不可以读厚黑学;故而教主会以水火来比喻厚黑,说是:“大火熊熊,老百姓望见火就害怕,所以很少有人死在火中;水性至柔,老百姓都喜欢在里面嬉戏,所以有很多人淹死在水中”;故而教主说:“(厚黑学)人见到它就是人话,鬼见到它就是鬼话”;故而教主说:“把忍用于自己就叫脸皮厚,把忍用于别人就叫心肝黑”,等等等等。
及到后来,厚黑学在教主眼里又成了一门教人“思想独立”的学问了,甚至于“勾践入吴,身为臣,妻为妾,是之为厚。其继也,沼武之战,夫差请照样的身为臣,妻为妾,勾践不许,必置之死地而后已,是之为黑”了,如此一来天下果无人不厚不黑,无处不厚不黑。老子《道德经》乃成为天下第一厚黑经典,由其派生出的法家兵家诸子跟着也全成为大厚大黑,不但手写申韩以教后主的诸葛先生无法不厚不黑,就连老子所名的“道德”,孔子所名的“仁义”,孙子所名的“庙算”,韩非子所名的“法术”,达尔文所名的“竞争”,俾斯麦所名的“铁血”,等等等等,统统也只不过是将“厚黑”换了一个名词而已,厚黑学到此则真正成了一个“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东西。
到了此时,厚黑也真可说成是人人固有必有的东西了,确需大力挖掘发扬,此即为教主所言的:“大自皇帝,小到讨饭的叫花子,都是以厚黑为根本”;厚黑学也真博大精深,须一生致力,才得其“大用大效,小用小效”之效果,才可登堂入室,做一英雄豪杰,可是说来说去,这厚黑到底算得什么呢?它什么都是倒好像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总的来说,厚黑学其实是一门研究利害关系,用于生存发展的学问,从刘备的厚来说,这是一种坚忍的功夫,一种对环境的适应,一种对环境下的道德与文化的利用与发挥,从曹公的黑来说,这是一种霹雳手段,霹雳精神,一种对人性弱点、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的挑战与反叛,厚更多的表现为柔水之功,黑更多地表现为湍水之功,此即所谓不发则容纳百川,融合万端,一发则席卷九合,摧古拉朽。
这也就是说厚黑学乃是一种寻找并运用世间一切正确并适用的法则的学问,对的,合适的即是其中心所在,而在这个基础上,便将冲破一切清规戒律的束缚,无视所谓的仁义道德,轻装上阵,披沥以进。
如果厚黑以此为论,则不厚不黑实为人生大忌,则当厚不厚,当黑不黑,实为人生大忌,则人以厚黑,我以薄白,人之厚黑超妙绝伦,我之厚黑粗劣笨拙,又为人生大忌,此种意味自须人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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