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月光,萧幻看到暗红色的血迹从床上一直蔓延到衣柜下面,整个衣柜散发出腐臭令人作呕的味道,有鲜血还不断的从衣柜缝隙中涌出,是刚才的那只老鼠的血。这里就是整个屋子血腥味的源头。
似萧幻嘴角一勾,轻步走近柜子,数十根银针自袖中弹出,毫不留情的刺入衣柜。
“唔!”,一声女子的轻哼。
有人!一瓶化骨水滑到他的手中,萧幻谨慎的盯着衣柜,低声狠厉的问道:“是谁!出来!”
沉寂。
衣柜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萧幻将化骨水的瓶塞打开,对着衣柜威胁道:“你不出来,我就用化骨水把你从头浇到脚,让你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衣柜内发出女子微弱沙哑的声音,祈求中带着不愿低头的傲骨。
“公子可否带我离开”
“哦?你有什么让我带走的价值?”,萧幻一挑眉梢,有趣的看着衣柜,一般人听到他刚才说的话都会先求他不要杀自己,这个女子却让他带她离开,胆子还真是不小。
“现在没有”
没有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萧幻微微扶额,好久都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人了。“你这样躲在柜子里是求人的姿态吗?”
“公子,我出不去”
“哦?为何?”
“手筋和脚筋都断了,我没有力气打开柜子”,女子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残忍的经历,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语气平静的让人心疼。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萧幻威胁道,银锦靴踩在暗红色血迹上,莹白的手指搭上朱红色的衣柜把手,慢慢拉开。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倚靠在衣柜边缘,手脚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没有任何生机,若不是那两颗明亮狠厉的眸子散发着不屈的光芒,别人甚至会以为这里是一团染血的白布。白色的衣衫混合着皮肉搅在一起,浑身散发着腐烂骨血的恶臭味,肩膀上还躺着一只流着鲜血的没皮老鼠,她的嘴里似咀嚼着什么难烂的东西,血丝从嘴角混合着口水蔓延出来。
是死老鼠肉!
“呕!”,萧幻捂住嘴,猛的干呕起来。他甚是爱洁,似有洁癖一般,一丝灰尘都不能容忍,更别说这样令人作呕的场面。
“公子可否带我出去?”,还是这句话,女子坚定的看着萧幻,似有十足十的把握让他带她出去。能在这种场面下临危不惧,此女子比男子的胆量和毅力还强。
不知怎地,萧幻的心被那双清澈坚毅的眸子吸引住,不知觉的点了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萧幻把黑色蛟麟袍脱下来包裹住女子,轻轻一抬便抱了起来,她身体轻的很,似一只收起利爪的小猫,老老实实的蜷缩在他怀里,脚步轻移,足尖点地,萧幻用最快的速度飞掠在万家灯火上空。
“你的名字是什么?”
风在飒飒吹过,男子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口气微微叹出,带出一抹忧愁。
“封惜月”
“什么?封惜月不是三天前被接进皇宫去了吗?”而且是他亲眼看着那女孩如众星拱月般走入金黄色驾銮,难不成,被淳家人掉包了?
“皇上来临那天,淳府下人给我下了迷药,拿走父亲留给我的玉牌,换了我和淳凝落的身份,让她代替我上了驾銮”,女子淡淡的说道,还是那般不甚在意的模样。
“怎么能这样!”,一个急刹,萧幻在屋檐处稳稳停住,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换郡主,就不怕有人认出来吗?!”
“都死了,还有谁能认出来?”
是啊,为护皇上登基,她一家上下一百五十口人全部被叛贼杀害,又有谁能证明她的身份呢?
将军如果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他死后竟承受这样的凌辱,还会不会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的手脚,也是他们弄断的吗?”
无人应答。
萧幻低下头,看到女子已静静入睡,她的呼吸很浅,似下一秒就要羽化而登仙,萧幻加快脚步,飞快的朝着住处飞奔而去。
“我一定会医好你”,萧幻在心底暗暗发誓。
第一次,他心疼一个女孩。
第一次,他有了自己的情绪。
第一次,他开始惧怕死亡,惧怕她会离他而去。
他为她洗净脸上污迹,换上白色新衣,虽然不似她之前的那件白锦衣华贵,但是也是他仅有的蚕丝雪服之一。
洗净了脸庞的女孩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但也十分耐看,她的脸型是古典美人的鹅蛋脸,弯弯的眉梢微翘,带了些俏皮可爱,温婉大气中透露出她坚韧不拔的品性。她的脸庞被人用利器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甚是怖人,像是开的正好的花朵被人生生折断了根脉。看模样,也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竟能承受如此痛苦。
我一定会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萧幻摸着她的额头微微叹气。
在睡梦中,女孩还紧紧皱着眉头,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萧幻用了三天时间,用尽所学医术和所以珍稀药材,接好了女孩的手筋脚筋,从阎王手中抢回了她的一条命。
萧幻为她做了一把轮椅和一个拐杖,辅助她恢复行走的能力。女孩推开这些东西,咬着牙自己站起来,就算跌倒磕破了脑袋,她也坚持用自己的能力站起来。
“我不能对这些东西形成依赖”女孩说,“我还要用双手亲自为自己报仇”
萧幻不劝,在一旁静静看着,喝茶赏花种药材,似是不关心女孩一般。其实,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生性尚洁,不喜与外人接触,却独独对她没有嫌弃的感情,每次与她对视,他总会感觉自己脸红的发烫,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也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俗话说,医者不自医,他可能是生病了吧。
萧幻为自己想了不同的方子,越想心越乱,索性一股气扔了无数补药进去,喝的自己鼻血直流。
心乱,无药可医。
女孩见萧幻不愿看自己,以为是脸上的伤疤惹了他厌烦,于是寻了一块纱巾蒙面,每日在后院练习走路和基本武术,减少自己在萧幻面前出现的频率。
一个月之后的一个清晨,女孩素衣胜雪,不沾尘埃,直直的站在走廊看着院中浇药材的萧幻。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漆黑的眼中却自有一番光彩流露。她静静立在原地,没人能看透她的想法,却已经为之倾倒。她蒙着白色的面纱,微风起时稍稍撩起一角,露出一个温婉大气的侧脸。女孩一步一步迈向萧幻,虽然中途磕磕绊绊停了几下,但还是坚持了下来。一身素白衣裙在绿色的药材中穿梭,如花中仙子清丽飘逸。萧幻用余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扑通”一声,女孩直直的跪在萧幻面前,虔诚的低伏叩拜,“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想拜您为师,学毒术”
萧幻眉梢一挑,惊奇的问道,“毒术?我是一个医师,怎么会毒术?”
“那只五彩斑斓的毒蜘蛛,是我养的最毒之物,却被您轻轻松松的拿下,可见您不是一般的医师”,女孩顿了顿,微微喘息,一次性说这么多字,让她有些费气。“而且,您种的这些药材,全都是饱含剧毒的变异物种,因为在虫雀繁殖最快的季节,这些药材上竟没有一声虫叫,也没有一只鸟敢降落于上。我的母亲是医圣之女,我自小跟着母亲学习医术,却从未见过这些药材。所以,根据这些现象和我所学的知识,我可以确定,这些药材是毒药”
“啪,啪,啪”掌声响起,萧幻勾起嘴角,眼神给与她最高的赞美。
“好,很好,你说的没错,这些是毒药,你,不害怕我吗?”
“不怕,这些和人心比起来,善良多了”
“是啊,人心,呵呵”,萧幻苦涩一笑,转过头看向那朵开的十分艳丽的七色花,在那下面,埋着嘲笑过他毒蛇血脉,嚷嚷着用他祭天的人的骨血,现在,大概已经变成骷颅了吧。
呵,人心,都是那么自私。
“你起来吧”
“您不认我做徒弟,我就不起!”
“你,威胁我?”,萧幻凤眼一眯,斜睨着女孩。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女孩开始有些慌,她没见过如此冷漠的萧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再不起来,最多一刻钟,你的膝盖就会被溶骨地豆的毒液完全浸染,我帮你接上的脚筋也会功亏一篑”
女孩这才感觉膝盖有些酸麻,连忙拽着身旁的藤蔓想站起来。
“住手!”萧幻立马出声制止,伸出白玉手掌放在女孩面前,一把把她拉起来。
“藤蔓叶子有毒”
“……”
“你可是我第一个徒弟,唔,原来的名字是不能用了,你想要什么名字?霸气一点的?还是温婉一点的?”
“月华”,女孩淡淡吐出两个字。
“嗯?怎么会想用这两个字?”,萧幻挑眉问道。这个女孩给他的惊喜太多,让他忍不住疑问。
“师父踏月而来,如月光般让人敬仰,徒弟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您肩披皎月光华,打开衣柜木门的那一幕”
被人敬仰的感觉还真是不错。萧幻面色不变的点点头,其实内心早已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