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叟和凤来对峙了一个时辰,打了两个小时的口水战,我和众女等得花儿都谢了,两人也没让我们见识到什么五色神光和七宝妙树。
大家散去,我跟着谭叟到蝇狗庄园去吃酒。
谈玄,论色,一整天,只聊到月上柳梢,我才晃晃悠悠往家走去。
三五月明,一首小诗——
人间春若在,
美酒教逍遥。
细雨腰肢软,
和风笑靥娇。
竹箫吹明月,
轻马看红芍。
搔首城隅俟,
伊人画鬓娆。
暮春时节,空气中洋溢着一种潮湿、暧昧、甜腻的气息。
我正要推门进入屋中,突然霉园方向传来一丝细如促织的声音——文星——
我一顿,以我的超级听力绝对不会听错,这是哪个暗恋我的女子在深情地召唤?瑶池的仙姑,广寒的仙子,成精的桃花,还是嗜食书生的狐媚子?
只要长得好看就行,就怕她刚从湿热的地底下冒出来,尚未梳洗,浑身长满了绿毛,还带着蚕豆大的虱子……
且不管她,我锁上屋门,走进卧室,给花盆中盛放的妻妻妾妾洒水施肥。
文星——
她再次轻轻呼唤,情郎是被发配边疆修长城去了吗?
我打开窗户将她的声音放进屋里,放进耳朵里。
她的声音仿佛是黑暗的床笫上妖媚的低吟。
我越窗而出,顺着她的声音追去。
云像一丝丝的鹅绒,迅速掠过澄澈的天空。
林霭低浮,月色凄迷。
她站在三丈之外,一袭白绸拖地长裙,裙摆是七色彩虹,浅浅的月光之下,自有那么一种超尘的意味。
“又来这套?”我轻蔑地道。她正是姬画眉。
“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你叫出来,夜来造访,可不想遇见你那三个貌美如花、心如虺蜴的徒弟。”姬画眉淡淡地说。
“这用来形容你还差不厘。我三个徒弟不在,全出去降龙伏虎去了。”
“那白让我装神弄鬼了。”
“找我有什么事?”
“闲来没事,想找个人聊聊天,谈谈心,思来想去,你最合适。”
“聊天谈心之后再将他吃掉是吧?”
“嗯,这是最美好的结局。”
“除了我,还有谁愿意配合你?”
“如过江之鲫,我只是单单挑你而已。”
“荣幸之至。”
“既然这样,那就靠近点呗。”
我将三丈距离缩短到一丈距离,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她将一丈距离拉近到三尺,也坐下来。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真正目的?”
“只是聊聊天不行?”
“聊什么课题,怎么烹饪我?”
“自然聊些美好的话题,让你放松警惕,然后再温柔一刀,这样的话能保持自然的鲜美,恐惧、愤怒的人,味道又酸又苦。此时此景,应该聊些风花雪月。”
“一想到我马上要成为小妖的盘中餐了,哪还有心情聊这个?”
“良宵美景,又有佳人,心中就只剩下风月了。”
“佳人,是你吗?呵呵。”
“你是在嘲笑我?”
“没有,在我的审美中你绝对是佳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的美人适合近距离欣赏、感受、品尝,带来视觉、嗅觉、味觉、触觉的全方位体验,而你只宜远观。”
“谁说的?我味道也很美的。”
“味道也许很美,哈哈哈,正如河豚,那得冒点险。”
“我宁愿犯险尝一次极致之鲜,也不想索然无味地过完一生。”
“我正相反,鼠胆,愿意吃小米饭,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一辈子。”
“哦。”姬画眉幽幽一笑,“谢谢今晨又救我一次。”
“团队合作,应该的……”
迅雷不及掩耳,莫名其妙,没有过渡,姬画眉突然欺近,眼睛轻轻合上,柔软的唇便封住了我的呼吸。
我不用假装挣扎,接受即可,不过隐隐有些不妥。
姬画眉的动机应该很明朗,在她眼中我就是长生不老药。
她的唇齿间沁出一丝丝蜂蜜。
我也不是圣人,迅速将靳腊梅、龙七七抛之脑后,卸去防御,将她柔软的攻击缓缓吸纳,并适时展开反击。
挑开双唇、叩开牙齿,舌拧在一起。
先是天旋地转,后是天崩地裂。山雨欲来,丹田中炽烈燃烧,情欲被烧得通红,心脏就像老僧驱魔的木鱼,节奏越来越快,一阵电流从脊柱穿过,砭骨的寒意,全身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绿草茵茵的墓园,适合就地来一场肉搏。
她细长柔软的手顺着我的肋骨迤逦而上。
我的手也在急急寻找突破之地。
最关键的时刻。
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
我一惊,就凭我的听觉与嗅觉,居然没有察觉有人接近,美色让我的感官变得迟钝了?
我抬头一看,就在头顶上方的树杈上坐着一个人。
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浑事,在我心中第一人选是晓月。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不禁一愣。
姬画眉平复了一下呼吸,怒叱,“哪来的贱人,破坏老娘的好事!”刚才的温婉,一瞬化为乌有。
树上的人悠然飘下,“我叫柳鳞儿,是曲文星的老相好,不想眼睁睁看他被你祸害。”
“祸害?我俩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何来祸害!老相好?以曲文星的品位与定力能看上你?”姬画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来者,又转向我,“你认得她?”
我笑道:“认得,去年在永新市认识的。”
柳鳞儿暗昧一笑,“文星,近来可好?”
她依旧是天下第一美女,甚至比之前更美、更风流了,从乌云秀发到蝉翼长裙,从吹弹可破的皮肤到婀娜多姿的身段,从风情万种的眉眼到温润如玉的脸颊,总之身体每一处都经过雕饰,灵魂的每一分都透着蛊惑。
如果男人能逃得出她的魔掌,那就能与佛祖平起平坐了。
姬画眉恨恨地说,“你要为今天的愚蠢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柳鳞儿一脸的和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将文星这么可爱的人儿给独吞而已。”
姬画眉缓缓打开了枭翎扇,露出锋利的翎牙。
柳鳞儿也不甘示弱,从腰间解下一柄似蛇似鞭似剑的武器,泛着蓝莹莹的寒光,像水纹一样粼粼跃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我一下惊呆了,我永生会最柔弱的渊龙大人原来不止会媚功,还会武功,这架势还十分专业,真是看走眼了。
我索性继续呆坐,看两个美女打了起来。
姬画眉先出手了,铁扇划出一个弧线,直斩向柳鳞儿的咽喉,柳鳞儿后退一步,蓝光一闪,手中的蛇剑刺出。铁扇即刻回收,化做一面圆形盾牌,挡住蛇剑攻击的前路,一阵尖锐的金属撞击之声,一片飞星四溅,蛇剑弯成一道半圆,然后化成一团蚕丝,从扇骨的缝隙中透过。
铁扇一拧,蚕丝绞成一股,柳鳞儿顺势一个优美的旋转……
连柳鳞儿这种看似柔柔弱弱的美女都是隐藏的怪物,我的身边究竟还有没有正常的人类?在这个人鬼神魔仙妖精怪混杂的人间大地,还有没有我辈的容身之地?
我思考了半盏茶功夫。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柳鳞儿已经完全处于下风,被姬画眉杀得丢盔卸甲,身上已有三处创伤,蛇剑也不知扔哪去了,而姬画眉仍旧不依不饶,招招致命,看情势不将其斩首,誓不罢休。
美女与美女,天敌。
这个小女子实在是心狠手辣,她依旧是万毒之王——鸩。
柳鳞儿在忙乱中看了我一眼,眼神恓惶,又充满了深情,我心头一颤。
“姬仙女,住手吧!”我大喝一声。
姬画眉攻击得更加凶猛了,柳鳞儿右臂又中一剑。
“姬仙姑,咱俩换个地方重新来过,放她一马吧!”我叫道。
姬画眉似乎没有听见,展翅高高跃起,铁扇化作一道黑色的铡刀,向下斩去。
狂风大作,柳鳞儿的长发突然像光芒万丈菊一样盛开,随即一缕黑色的雾气缠向姬画眉。
姬画眉娇叱一声,“来得好!”
霓鸩七毒煞发了出来——
这是以毒攻毒啊!柳大美女遇到克星了!
姬画眉的的毒煞迅速将柳鳞儿围住,铁扇破雾而出,直指对方的颈部。
我一个箭步冲出,食指遇上扇翅,一股鳗鱼的电流射出,姬画眉弹上半空,弃扇,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柳鳞儿突然力竭,像一片清幽的梨花,轻轻飘落我的怀抱,然后安然地睡去。
“你又来这一招?”姬画眉怒道。
“这个柳鳞儿,不论善恶,你都不能当我面杀死她,旧时相识,我看不下去。”我笑道。
“那我等下次机会吧,还有你,都是我的美味。”姬画眉说完,冷冷地斜了我一眼。
我正抱着娇软的柳鳞儿,太紧,怕将她压碎,太松,怕将她摔碎,似乎双手还带着节奏轻轻摇晃,让她像婴儿一样有个甜梦。
另一个姑娘无人挽留,便怫然甩袖而去。
甜柔的季春,潮湿的月夜,万物萌发,生机勃勃,我的幽墅之内,只有兰草,只有古琴,只有春梦……
此刻,我的心却清澈如水、皎洁如月,虽然抱着那个颠倒众生的尤物。
柳鳞儿悠悠醒来,樱唇粉翘,“冷——你抱着我,要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