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我们一行赶到决战地点——宿龙泊。
谭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坐在湖边垂钓,他的鱼篓里已有三条大鲤鱼,见我们到来,赶紧起身一一握手。
我作为组织者,对赴会者进行介绍,“晓天、晓月、崔跖、海若……这你都见过,这个是北溟鲸雏,这位是孔祢……”
“一个个都这么漂亮,少年才俊,可惜啊,都会被曲文星这贼子给坑死。”谭叟道,“来得不全乎,鸟族的骊凰和金乌——狡诈,不讲义气。都吃过早饭了吗,我一会儿请大家吃鱼,还有伏虎酒……”
“我们都吃过了,豆浆和油条,昨晚休息得也挺好,气力养足了,先活动活动筋骨,做做热身,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开打。”我代表发言。
“我要炖鱼,温酒,用膳,约略需要半个时辰,用这半个时辰你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逃跑……”谭叟收起鱼竿,抱起鱼篓,提起酒壶,往缘萏遗址走去。
“别这么叽叽歪歪,现在就开始吧,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鲸宝宝还是有点孟浪。
“重明、海若、孔祢,都是鸟族,晓天、晓月也都有一定的御风飞行的法力,曲文星逃命的时候,速度基本等同于夸父,然后就是半鲲半鹏的你和崔跖,崔跖我可以留下来享受一段时期,最后就剩你了,你以为你是李哪吒还是红孩儿?估计肉味也好不到哪去,一巴掌拍扁算了。”
鲸宝宝要向前冲被我扯住,“大宝,他还没吃饱饭,你就打败他,不算英雄!”
“哼,再让你多活半个时辰!”鲸宝宝吼道。
“您老慢慢用餐,我们一个都不会跑,一会儿伺候得你熨熨帖帖。”凤来道。
谭叟叹了口气,架起锅,准备炖鱼,为了早点开战,我也上前帮忙,但是全程再无交流。
日上三竿,谭叟酒足饭饱,双方聚在一处,大战在即。
“大家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放心大胆拿出看家本事,来消灭我吧!十里之内,已被我清场屏蔽,凡间人类进不来,此时此刻,你们也都出不去了。千万别一哄而上,我一手忙脚乱,所有法宝倾泻而出,你们全部化为脓血、灰烬,这是最后一步——总烩,之前我不会杀你们的。”谭叟道。
我们几个磋商一阵,决定分成四组——凤来和孔祢,晓天和晓月,北溟鲸雏,我、海若、崔跖、袁二丙、王英。其中最强组合是凤来那组,凤来匹配了犀蕖缀鳞甲,孔祢的法力与金乌、骊凰在伯仲之间。我们的战术是最强组合打头阵,缠斗,鲸宝宝与我分别在左右两翼策应,伺机偷袭,最后由晓月启动飞剑、晓天发动浑沦饕餮彝完成最后的斩首。但是,鲸宝宝强烈反对,非要自己当前锋,吵闹了一颗烟的功夫,没有结果,谭叟也不耐烦了,最后终于决定抓阄,结果晓天、晓月抓到了一号。
那只能改为车轮战术,等敌人疲乏,再择机发出每个人的最强武器,但这样做容易被逐一击破,不过只要他不在初始阶段不下杀手,我们熬到最后还是有机会的。
拈阄是公平的,鲸宝宝无话可说,闷声而坐。
晓天手持龙象剑,晓月鱼鸟剑,出列。
谭叟只是拿了个葫芦,酒葫芦,“你俩尽管放马过来吧!”
晓月念动咒语,鱼鸟剑发出蝉鸣一样的哨音飞出。
谭叟不是来决战的,而是来游山玩水、赏花赏月赏美人的,他仰起头灌了一口酒,然后闭上眼睛,单掌向前——
鱼鸟剑起初速度极快,转眼已到谭叟跟前,但是到达他掌心位置时,遇到一堵气墙,速度骤降,然后悬于空中静止。
晓天手持龙象剑凌空而起,剑芒直指谭叟的咽喉。
谭叟还在喝酒,下一秒酒就会从喉管漏出,他温柔地瞅了一眼晓天。
晓天很美,也很有智慧,从敌人那善意一瞥中看出了端倪。
谭叟额头上突然打开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眼睛,类似蜘蛛的那种宝石般的小黑眼。这片复眼同时发出一束细如蛛丝的金色光芒直射向晓天。
晓天的攻势已成徒劳,便急急收回,龙象剑瞬间延展,那束金光被遮住,她一寸一寸向后退,龙象剑由漆黑色逐渐变为火红,并燃起火焰。
同时,谭叟的右手一翻转,鱼鸟剑便折回去。
晓月张开手掌,那剑速度慢了下来,回到她手中,随即,御风而上,鱼鸟化成一片白色的鲤状、羽状碎光罩向谭叟。
谭叟微微一笑,微风拂来,他的长发随风而舞,长袍像螳螂的覆翅一样张开,发出一阵近似洞箫余音般的声响。
那片银色的璀璨的鱼鸟开始在空中震动,发出风铃般的铮琮声。
杀伐竟变成了奏鸣曲。
晓月随即收网,鱼鸟汇成一股,凝成剑形,无奈退回。
谭叟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捋髯而笑,神情极为轻松写意。
晓天退到五丈之外止住。
晓月的眼中依然布满杀机,随即发出那个矩形木匣——逆鳞剑。
逆鳞剑既非出自太古老神之手,也非欧冶子、风胡子等铸剑名家的传世神品,也没经由刑天、祝融等神魔应化,甚至连八仙、钟馗等小仙小怪都未曾注入灵气,但它仍不失一个凶险的杀器,它是超级版的鱼鸟剑。
木匣打开,里面那柄无铗银色长剑,呈扇形张开,然后化成九道鳞光直射向谭叟。
谭叟本还在微笑,一看木匣打开,面色立变,“这小妮子还真能下杀手!要不是看在你老娘的份上……”
逆鳞像溯流而上的刀鱼一样极速前进。
宿龙泊前竖立着一块玄武岩咏荷诗碑,谭叟袍袖一挥,那块石碑飞起,悬于他与晓月之间,逆鳞剑到达,立即将其射穿,速度丝毫不减,然后遇到第二层屏障——玄武盾,这是由上古瑞兽玄武的背壳制成,坚硬无比,一般的兵刃遇见即折,可是逆鳞剑竟生生将其射成碎片,速度仍未明显减慢,直至遇见混元伞。
混元伞张开,谭叟急速后退,逆鳞剑受阻,迸发出一片火花,一道剑光反射而回,刺中湖畔的一株老树,那树立马枯萎,随即,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剑光无功而返……魔伞也逐渐支持不住,终于被一道剑光击穿,接着是第二道……
谭叟的混元锤击出,第一道破伞而出的剑光坠落,并急速朝地底钻去,第二道便朝着他的头颅而来,速度与力量虽大为削弱,但是仍不可小觑,他显然准备不足,也显然低估了这兵器的凶狠毒辣。他居然用两指去捕捉他。
我在一旁观战,不禁赞叹一声——灵犀一指啊!
那道剑光从他两指和鬓间穿过。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立刻枯萎、风化,成为灰土。
如果再来一剑,谭叟必定命丧于此,但是逆鳞此时已经颓然回游,来补刀的是晓天,晓天的龙象剑在最恰当的时候攻至,他左手一掌击出,一股惊涛骇浪的罡力瞬间将来者推至十丈开外。
晓天喷出一口鲜血。
谭叟低头一看,右手的无名指竟被龙象剑斩断,血已汩汩涌出,咕哝:“这是什么金属制造的?”
那当然是用特殊金属和工艺铸造,类似于柳鳞儿的獬牙匕首,会造成流血不止的创伤。
这老头终于怒了,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个巨大的钟型法宝出现在半空——九龙神火罩,烧烤专用。
我大喊一声——小心!
此时,晓天振作精神,启动了前主人杨晋借与的法器——饕餮彝,这是一个大型的盛酒器,专配烧烤火罩。
九龙神火罩起初为古铜色,启动之后变成了橙红色,熊熊燃烧起来,九龙苏醒,跃跃欲飞,大地的火元素迅速被吸纳而去,明亮的太阳转瞬便成了灰白色。
饕餮彝悬在空中,立时风雨大作,整个荷花泊瞬间被蒸干,荷花枯了,鲤鱼开始蹦跳了。
谭叟一看,问:“这是个什么?水缸?”童心大起,刚才的狼狈瞬间化为乌有,从怀中掏出三把扇子——一把是五火七禽扇,另外两把都是芭蕉扇,他从中挑了一把,轻轻一扇,那九龙神火罩中的烈焰突然狂涌而出,宿龙泊周边瞬间成为一片火海。
他继续轻轻扇风,“来个文火慢炖……”
晓天念咒,饕餮彝一侧,整个湖泊的水便注向九龙神火罩之中。然而,不仅没将它浇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我喃喃地说:“这水直接化成液氢液氧了吗?”
用三昧真火烧烤,上神上仙们就是这么豪奢,再不逃跑稍微碰着个火星就得被烧成焦炭,我赶紧撑起损毁的混元伞后退。
众人撤到缘萏遗址的墙后。
晓天继续发功,那饕餮彝突然消失不见。
太阳此时已成黑色,大地昏暗下来。
我点燃一颗烟,想要靠打火机的火焰维持一下光明,不过很快这点仅有的亮光也熄灭了。
数秒之后,饕餮彝再次出现在空中,此时它已将弱水和天河的水吸光了。
谭叟不玩了,停下扇子,将神火罩扣了下来。
据说这法宝是鸿钧老祖的,先后为元始天尊、太乙真人所用,十分凶恶,一旦被其罩住,不消片刻,躯壳和魂灵一起被烧成灰烬,强如石矶娘娘也死在此下。
我拿着破伞冲了出去。
但是晓天盘坐于地,不慌不忙,发出最后一道指令。
顷刻间,不周山崩塌,天柱折,地维绝,天渊大开,洪水咆哮而出。
九龙神火罩起初还在剧烈燃烧,随着弱水的倾入,火势一下减了下去。
谭叟拿着扇子,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晓月再次祭出逆鳞剑。
王英大吼一声,“冲啊!”
此时,饕餮彝和神火罩相斥旋转,逐渐靠近、几于拥抱,火焰将熄,洪流渐止。
天地突然安静下来,被吞噬的太阳露出一抹光亮。
我却感觉气氛有点不祥,狂吼一声——撤!
冲在前面的晓月、王英和孔祢立马止住。
谭叟被这一声炸雷吓得一哆嗦。
我将晓天朝我跟前一拉。
忽然,一声巨响——饕餮彝和神火罩急剧撞在一起,发生爆炸,火焰以及青铜碎片漫天雨下。
晓天紧紧攀着我的脖子。
我哭丧着脸,嘴里哼唱着——啊啊,西湖雨又风,啊啊,雨伞是媒红……
混元伞完成了它的最后使命,这一轮的暴雨烈火之后,只剩伞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