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君莫问再遇上什么危险,君攸宁不敢再在灯会逗留,看来这回因为君莫问同她一起来了灯会,所有的事情走向都不同了,她遇不到龙景云,却被霍燕斯找上门来,还碰上了一个黑衣大汉。
君攸宁不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赶紧领着君莫问往家走,却发现那个黑衣大汉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
他们走他也走,他们停他也停。
“为何跟着我们?”君攸宁对黑衣大汉充满了敌意。
“老子……”黑衣大汉恐怕自己的口癖让君攸宁反感,赶紧换了个自称,“在下只是想赔个罪。”
“罪已经赔过了,我也接受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们了。”君攸宁揽着君莫问道,“莫问,我们走。”
“等等,君姑娘!”那黑衣大汉步子极大,虽然刚才在离君攸宁极远的地方,却在几步之内就走到了她的旁边,“我是真心想赔罪,我并非是什么恶人,也不会给君姑娘惹麻烦的。”
这一世重来,君攸宁极其珍视君莫问,她怎么会轻易原谅这个伤害君莫问的人。
“小娃娃,替我跟你姐姐说说。”
“姐姐,你就让他来吧。”君莫问竟然扯了扯君攸宁的衣角,替黑衣大汉说了一句好话。
君攸宁还是无动于衷。
良久,黑衣大汉大叹一口气,摊手道:“君姑娘,我老是跟你说吧,被这小娃娃撞进河里的东西是我来京城寻亲的信物,信物丢了,我也寻不到亲人了,这才想去你府上叨扰一段时间,等我找到了我在京城的亲人,马上就搬出去。”
这个理由倒是让君攸宁信服了,再加上君莫问在一旁也帮着说好话,君攸宁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她道:“你可以来将军府,但只能从最低等的护院做起,将军府会提供给你吃住,每个月有月钱,我看你有几分蛮力,一定可以胜任护院之职。每五天放你一次假期,你可以离府寻找你的亲人,等你找到立刻搬出将军府。”
“姐姐,以他的身手做护院太可惜了吧。”君莫问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武艺,可却知道这黑衣大汉的身手不错,做护院确实可惜了。
“我心里自有分寸。”君攸宁摸摸君莫问的脑袋,扭头问黑衣大汉,“这个决定你满意吗?”
黑衣大汉点头道:“多谢君姑娘肯收留在下。”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杜克察。”
“杜克察,丑话说在前头,我同意你留下只是我的意思,你想真正留在将军府,还要问过福伯的意思。”
福伯在将军府已经生活了五十年,这位七十岁的老管家跟着君攸宁的爷爷君天临征战沙场,替大周的开国皇帝打下万里江山,却因为遇人不淑被手下背叛,断了一条腿,险些还丧了命。
养伤半月后,福伯不甘看着叛徒逍遥法外,竟然拖着伤腿骑着爱驹独闯敌营,将那叛徒揪了出来,带回君家大军,当众处决。
也正是如此,福伯的腿伤加重,再也无法痊愈,落下了永远好不了的毛病,除了走路瘸腿,他的伤腿一到下雨潮湿或天冷的时候,还会又疼又痒。
福伯不再跟着君天临上战场,而是成为了将军府的管家,这一管就是五十年。
他看着君若风出生,也看着君攸宁和君莫问出生,同时也经历了君天临和君若风的死亡。
正月里的天将欲落雪,福伯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地上点着炭盆,温暖着整个房间。
炭并非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的,就算是将军府,也不是可以无节制的用炭,而且大户人家从来没有下人用炭的道理。只是福伯在君家人的心中早就是家人般的存在,对君攸宁和君莫问来说,福伯更像是他们的爷爷。
福伯看着星火点点的炭盆,开始担心君攸宁和君莫问是否会受寒,后悔刚才他们走的时候没有替他们披上一件披风,为他们多穿一件衣服。
就在这时,将军府大院内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在旁人听来可能不过是风吹动草叶的声音,可在福伯的耳中,却并非如此。
有外人闯进将军府!
那人已经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可却隐藏不了衣料间相互摩擦的声音,福伯大袖一挥,灭了桌子上的蜡烛,房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闯入者似乎注意到了将军府不同寻常的安静,她踮着脚尖,向后撤了两步,就在这时,一直年老而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福伯!”将军府外,君攸宁叩响了大门,却不见福伯来开门,“奇怪。”
“姐姐,福伯腿脚不好,我们再等等。”
就在二人商量着再多等片刻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福伯从门后探出头来:“小姐,少爷,你们回来了,冻坏了吧,快进来。”
君攸宁和君莫问先后进了门,福伯正要将门关上,一只大手抓住了大门。
“谁?”福伯警觉道。
“我请的护院,希望福伯给他安排个住所。”
“护院?”将军府内所有人员的增减,包括婢女家丁护院等等从来都是由福伯一手控制,别说君攸宁,就是君若风在世的时候也没有管过这档子事,因此福伯才会觉得奇怪,“进来我瞧瞧。”
杜克察走进门内,顺手关上了大门。
“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福伯笑道,他的脸上是慈祥和蔼的笑容,眼神却如鹰般锐利,上下审视了杜克察一番,“今天天色已晚,小姐少爷先回房休息,你也现在府上住下,明日再说。”
君莫问欢呼一声,上前揽住福伯的手,搀着他走。
“少爷,今天的灯会是不是不好玩?”福伯伸手摸了摸君莫问的脑袋。
君莫问抬头看向福伯,脸上满是疑问,他并没有表现出不开心,福伯为什么会这么问?
福伯笑道:“以你的性子,若是好玩,早就缠着我要跟我讲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安静。”
君攸宁也笑了起来:“福伯还真是了解他。”
“说吧,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杜克察插嘴道:“都是在下扰了小姐和少爷的兴致。”
“哦,你?”福伯的手指拂过君莫问的脖子,道,“小姐少爷,你们先回房,我带他去护院的住处且先让他住下。”
“那我们就先回房了。”君攸宁向福伯道了安,领着君莫问往房间走去。
“你跟我来。”福伯向杜克察招招手,“叫什么名字?”
“杜克察。”
“少爷脖子上的伤,是你干的吧。”
“福伯真是好眼力,确实是在下无心之失。”杜克察心中一凛,整个人拘谨起来,他一进门就发现这个老管家不简单,虽然瘸着腿行动不便,可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很强的气势,那是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气势,将军府里的人果然不可小觑,他生怕福伯因为自己的隐瞒和解释而不留自己下来,干脆大方的自己承认,“今日之事,虽说是误会,但错在在下。”
“误会,说来听听?”
“在下拿着信物进京寻亲,却在灯会上被少爷弄丢了信物,在下丢了信物便找不到人,又为了进京用完了所有的盘缠,无处可去,心中一急便弄伤了少爷,所幸小姐及时阻止,在下一来是为了赔罪,二来也是想暂时找个安身的地方,所以才求小姐收留。”
“你要寻谁,京城之内的人士我多少也知道,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杜克察道:“父母走得急,给了信物后只说亲人在京城就去了,我也不知他们究竟叫我寻谁。”
“信物在哪儿?”
“已落入月河之中。”
福伯道:“听你口音确实不是京城人士,老家是哪儿的?”
“西……西境府。”
“西境府?”
大周共有四州、八都、十二府,西境府顾名思义,便是在大周地域的最西边。
“是的,西境府。”
福伯道:“那可是最接近西凉的地方,难怪你的口音混着些西凉的语调,恐怕你的父母也是被西凉蛮夷的铁骑大军所杀吧。”
杜克察脸色一变,微微点头:“福伯说的正是。”
“这是你睡觉的地方,其他房间都住有八个护院,你今日先睡在这个房间,特许你单人一间,其他的安排,明日卯时来我房间细说。”
“多谢福伯。”
福伯将杜克察安顿好后,并未结束今天的事,因为在他的房间还绑着一个闯入将军府的大胆小贼,可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迎接他的却只有被挣脱的绳子,绳子是被炭火烧断的。
“年纪大了,果然容易大意。”
君攸宁将君莫问哄睡着之后,看着他的睡颜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回到房中,经历过生离死别后,她更加珍惜她和弟弟相处的时光了。
推开房门,里面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霍姑娘?”
霍燕斯坐在君攸宁的床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她苦笑道:“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