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荣华点点头,没说什么,她起身对着荣慎说:“既然这样,煜苧先回去了。”
荣慎微微仰首,微煦的阳光下,荣华眉目染上些许暖意,他忽然开口:“不知煜苧可赏脸与兄长来一盘?”
荣华微愣,而后粲然一笑,“求之不得。”
恰好两人在露天的院落里,知意只稍摆上盘棋盘,两人撩袍席地坐下。来风拿了俩小几放在两人右侧不远处,端上茶盏放在小几上,又焚上香炉。
荣华先执黑子落下,抬眼:“兄长请。”
荣慎倒是没有迟疑,稍稍一停顿,手中白子悄然落下。
如此棋来棋往,最后荣华还是以几子的胜算赢了。
“煜苧棋艺素有棋中君子之称,不急不躁,张弛有度,兄长这局输的心服口服。”
荣华笑着说:“不比兄长,煜苧素日也就只得这一解闷,兄长不过闲来时才落几子,占了时长的便宜罢了。”
荣慎看着棋盘,却转了话题:“既然是女儿家的赏菊宴,我不便前去,你要多多小心,切莫伤了自己。”
“怎会?不过是个赏菊宴,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有谁敢对我不逊?”
“还是小心为好。”
荣华浅笑,“不说这个,我听闻那日救的那个姑娘上府上了?”
荣慎顿时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你别听那些奴才胡说。”
“那是胡说,我来兄长这边时还看到了呢。”
既然都看到了,荣慎也不掩饰,“我瞧着可怜,她家中双亲早逝,只余她与一幼弟,幼弟病重,那日她没了法子便想着卖身就弟没想到遇上了那无赖痞子。既然人都救了,兄长不想着搭把手,送佛送到西吗?于是给了些银子她,她治好了幼弟,非要报恩,说是以身相许配不上就为奴为婢做牛做马。”
说到这里,荣慎伸手揉揉腮帮,“我又总不能把人扔出去,她赖着,也只好留她在这里了。反正我们一走,她绝对不可能跟上来的。”
荣华指尖点在棋子上,眉梢微扬,唇边的弧度微微扬起。
想起那张花容月貌,含泪眼,楚楚可怜的身姿,是个美人,荣华点了点头,“不如兄长送来我这,反正我只带了来风怕是到时去了宴会那儿不够人手。”
荣慎答应了。
荣华一回自己的院落,便瞧见了低着头的美人儿。
荣华浅浅一笑,果然是美人。
“姑娘。”
美人弯腰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尤其一双含泪眼似哭非哭地盈盈生辉。
来风跟在荣华身后,看着荣华伸手扶起美人,笑得温和,脸上有些隐晦,姣好的脸微微垂着,不见半分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唤盼囡。”
盼囡,盼囡,荣华手放在盼囡下巴上,轻轻地捏着,这盼囡恐怕是盼男吧。
荣华微微凑近盼囡,近得盼囡不敢呼吸,她眼睁的大大的,眼前无瑕精致的眉目毫无遮掩地映入盼囡眼帘,凤眸尾梢挑起,漆黑的瞳孔圆而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眸子,旁边眼白微微泛蓝。
盼囡不由得有些失神,人人道她好颜色,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罢了。
眼前女子笑赞:“这双眼生得最怜人!”
盼囡脸一红,小声地说:“多谢姑娘夸奖。”
瞧着小脸红粉,荣华自觉无趣失了颜色,一放手,撇下盼囡进了屋,一进屋便吩咐来风:“备三次水。”
“是。”
来风为荣华合上屋门,转身便看到了茫然的盼囡。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赞她长得好,现在就把她扔下了?
来风端庄地走到盼囡面前,微微一偏头,“好言相劝你一句,不要在姑娘面前当自己是个东西!”
说着,来风也仔细打量一下盼囡,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却是针扎在盼囡心上,“你也的确不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来风一抬下颔,擦着盼囡的肩去给荣华备水去了。
独留盼囡站在原地,唇瓣抿起,双手握拳。
连续换了三次水,荣华才肯放过自己。
来风心疼地看着荣华,“姑娘若是不喜欢还碰她做甚?”
这她指的是盼囡。
荣华躺在新换上的被褥上,随意地回道:“瞧着好看,忍不住。”
“姑娘若是喜欢留在身边天天瞧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忍不住了。”
荣华浅笑不语,翻过身子,侧着看着来风。凤眸蕴着笑意,“她比不上你。”
听了这话,来风笑了,但很快矜持地敛了回去,“姑娘还是这般爱戏弄奴。”
待来风出去了,荣华脸上浅淡的笑意慢慢消散,一双凤眸清清凌凌的。不是母后身边的,那就是父皇身边的。想到这里,荣华讽刺地扯扯唇,双眼一闭,倒在床上。
满园金桂,香飘十里。期间杂夹二三菊花,或大或小,或卷或舒,颜色或素雅或娇艳。摆放错落有致,虽花种甚多,亦不觉眼花缭乱,叫人看得眼疼。
仆人行此处皆脚轻声缓,不急不慢,人还不多,少了人声,此处更显幽静。
一缥碧长裙女子袅袅而来,还在忙活的仆人纷纷行礼,“大小姐。”
女子巡视一圈,心下一松,挂起优雅的笑,“嗯,不错。”
仆人心里一落,互相对视,眼里是被赞赏的高兴。
果然女子又说:“每人去库房取五百文。”
一道整齐的声音响起:“多谢大小姐。”
钱大小姐看到下人们感恩戴德的眼神,内心的虚荣瞬间得到了满足,她高傲地抬起眼,领着丫鬟婆子往一靠近赏菊园的亭子去。
“母亲。”
钱夫人抱住钱大小姐,慈爱地问:“怎么样?”
钱大小姐得意地笑着说:“女儿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钱夫人摸了摸钱大小姐的头,“自然是放心。”
钱夫人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以她的名义举办个赏菊宴,还要拐着个弯去请着县令夫人去请一个不知什么身份小姑娘,还嘱咐她说是贵客,要好好招待。
钱夫人微微晃着手中团扇,既然是贵客,她自然不会慢待。
钱大小姐依偎着钱夫人,微微抬起头,露出女儿家的天真烂漫,“母亲,您说那人会不会来?”
乍一听到女儿的问话,钱夫人脸一冷,但很快重新挂起慈爱的笑容,伸手摸了摸钱大小姐的脸,“当然,瞧着小脸蛋又滑又嫩的,喜人得很,那人自然不会拒绝。”
得到了自家母亲的准话,钱大小姐娇羞地往钱夫人怀里一缩,“母亲!”
“哟,这是害羞了!”
倘若钱大小姐看到此刻钱夫人阴沉的眼,或许不会这般撒娇羞涩了,只可惜她缩着脑袋在钱夫人怀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白夫人乍一看到那辆表面看起来奢华金贵的马车也有些惊讶。看他们可不是没钱的主儿,更不是这般彰显的人,可是……
但是荣华似笑非笑的一句“白大人送来的。”让白夫人险些羞红了脸,她当初以为不过是那些名门旁支过来的人,又听说不肯住他们府上,非要住那小小的院子,便不甚在意,但没想到白县的那些人家怎么胆大,她的那个丈夫又是这般得眼拙。
“不若,姑娘与我一起?”
荣华未说什么,来风已出声道:“多谢夫人好意。”
不愿吗?白夫人看向荣华。荣华与她对视片刻,唇都未怎么动,“不必。”
来风恭恭敬敬地站在荣华身旁,头微微低着,十一殿下从不与他人一辆马车这个规矩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没想过去破,至于为何,宫中曾有流言,说是十一殿下马车内,藏有不可见光的东西。
这般其实也没有错,荣华自从救下柳儿总是把她藏起来,马车的确是很好的地方。至于为何,马车不大,若有人荣华会觉得在侵犯她的主权。柳儿本身就是她主权的一部分,自然划在她的领域内。
白夫人连忙笑着说无妨,原本看到荣华那身玄色长袍深感不适,感觉是砸场的,确实不敢再说什么。
荣华踩着小凳上了马车,毫不意外,荣华听到了一声吱呀声。来风拉着一直不敢出声的盼囡跟在马车旁。
这时白夫人才注意到盼囡,好俏的女娃子!
看着荣华他们已经好了,白夫人也在婆子的伺候下上了马车,进入车厢之前,白夫人转眼看到身后车厢跟着的一堆护卫,尤其是荣华那辆马车旁拥簇得水泄不通。
白夫人捏紧手绢,那钱家这次十有八九失策了。罢了,这些事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即便只有一人,荣华坐得依旧端庄,一张脸不见波澜。
螭龙盘绕的玉玦压在银丝镶边的玄色衣袍上,串着的璎珞微微坠下在大腿侧。不同于交领,荣华这次将衣领竖起,遮住脖颈,却又折下一截衣领,一粒盘扣紧紧地扣着,微微扬颔可见半截脖颈,如此更显玉白冷清。帘布放下,竹帘打下,光线微弱地折进来,照不亮整个车厢,荣华的脸半隐半现。
这次说是赏菊宴,也不过是邀了各家的女儿家。荣慎和随行的许章梁芳他们不好意思也跟来,于是派遣了不少人跟着。
盼囡觉得这马车走得真慢,悠悠的,可是这样小步跟着,她又很累。她看了看来风,发现对方走得可悠闲,蠕蠕嘴本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
早就察觉的来风眼露鄙夷。连这点都忍受不了还好意思在殿下跟前伺候。
沿着一路,马车在一府门停下。早就候在那里的钱夫人拉着钱大小姐迎了过去。
早就来的夫人小姐皆伸长脖子看,到底是谁让眼高于顶的钱夫人亲自来迎?难道是李夫人?不可能,钱夫人怎么会为了个哪都不如自己的而做迂尊的事。县令夫人?不对,这两人脸上笑的好看,可是这里里外外的谁不知两人不合啊。
“是夫人来了吧?妾给夫人见礼。”
还真是县令夫人!跟着后面的人看到那丰腴的身影都有些不解,但是看到那跟着马车的一堆人,以及那辆护得几乎看不见的马车,钱夫人应该等的是和白夫人一起来的这辆马车的主人。只是看着马车又觉得不像啊。
一时,他们甚是期待地盯着那辆马车。
白夫人搀着婆子缓缓下来,对着钱夫人笑着说:“钱夫人不必多礼。”
钱夫人几乎咬碎一口牙,谁跟你多礼!钱夫人还是忍住,笑着看向那辆自己置下的马车,略显疑惑地问:“这是?”
白夫人涂着大红丹蔻的指甲划过半空,笑得一脸神秘,“那可是贵人。”
闻言,钱夫人晃着妃色长裙走了过去,这人还是有点用的。
护卫将小凳放好,来风轻轻撩开帘布,轻声说:“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