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书库][www].[774][buy].[com]望月楼外,莫申雪扫了一圈,目光盯着一匹枣红大马。【燃文书库(7764)】
小穗跟在她身后,眸子通红,“姑娘打算离开流云阁?”
莫申雪动作极快地解开缰绳,奈何她爬不上去,而君祁气急败坏的声音已越发近,又气又急道,“除了离开,还能怎样?”
小穗心一横,“姑娘,我带你走!”
阁主也太令人失望了,她已是莫姑娘的丫鬟,自然得站在主子这边。
君祁赶下来时,只听马蹄“嘚嘚”,素白的身影绝尘而去,气得疾呼,“莫申雪……站住!”
莫申雪抱着小穗的腰,耳边传来君祁的呼唤,她心头一惊,吩咐小穗加快速度,头也不回。
此刻,她只想离他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莫申雪,快停下,你疯了吗?”君祁怒气未平,迎着风雪,提气追赶。
听闻他要娶亲,而娶的人不是自己,她怎么还能心平气和?莫申雪不止疯了,还魔障了。
小穗的马术极佳,一路策马飞奔,越过村庄,奔向花海,竟甩开君祁老远的距离。
“莫申雪,前面有机关,快停下来!”身后传来君祁撕心裂肺的吼叫。
“糟糕!”小穗觉察左侧马蹄一崴,许是踏中机关了。
马身一歪,她连忙抓紧莫申雪,想飞身跳回来,殊不知莫申雪在最后一刻甩开了她的手。
而她抱着马脖子,差点摔下阡陌,手指缠着的纱布已见红。
“姑娘!”小穗试图飞身返回,哪知莫申雪自己执起缰绳,双腿夹紧马身,大喊,“驾!”
前面的慌乱吓得君祁一身冷汗,当初怎么就教她骑马呢?君祁后悔万分。
而莫申雪已驾马越过大半个花海,俨然一去不复返之意。
君祁所有的情绪,忧心,懊恼,悔恨,痛心,刹那间恍若潮水般袭来,直击心底,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莫申雪,你听我解释,停下来!”
莫申雪充耳不闻,不知触动哪里的机关,她的后背中了一箭,嫣红的染花印在雪白的衣袍上,触目惊心!
“你不要命了?快停下来!”凌冽的寒风灌到口中,君祁声嘶力竭,却还是拼命追上去。
莫申雪猛然想起,花海的尽头,是一处深不见底的瀑布,而瀑布的对面,是陡峭的绝壁。
她一头猛扎过来,势必会掉进瀑布。但马受了惊,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手上的痛楚一波又一波袭来,她内息紊乱,四肢无力。
眼下唯一的法子表示弃马而逃,也许这一摔,花海藏着的机关便会要了她的命,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任凭自己松开缰绳。
清眸一闭,一声沉闷的响动传来,疼痛从背后袭来,迅速蔓延到全身,莫申雪瑟缩着。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瀑布底下传来,回声嘹亮,莫申雪知道,那是枣红大马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嘶鸣。
她强撑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心里苦笑:幸而那一箭只是擦过肩背,并未刺得深。
君祁目睹枣红马坠落深崖,心跳漏了几拍,冷眸微眯,提气直追,身子如翠鸟般向前冲去。
眸子瞥到悬崖边上的那抹摇摇欲坠的身影,心快跳到嗓子眼儿,“申雪,你乖乖站着别动,我马上带你回家!”
呵,这个时候还跟她提回家?
“想要我立刻跳下去,你尽管过来!”莫申雪半个身子,已偏向飞瀑。
君祁不敢乱动,沉声说道,“申雪,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他强令自己压抑内心的痛楚,轮廓分明的俊脸是前所未有的懊悔与自责。
莫申雪心如死灰,清丽的容颜透着沉寂的绝望,“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不是要一命还一命吗?那好,我赔给她,省得牺牲你了。”
言罢她又往悬崖挪了挪。
“不,不要,申雪你冷静一点。”君祁后悔不已,若是知她心性如此刚烈,他就不该说出那番令她伤心欲绝的话。
“冷静?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冷静,你口口声声要娶她,结果一回头见着我便说那不是真的,呵,君大阁主,若是你的公主表妹听了,该有多伤心?”哀大莫过于心死。
君祁试图靠近她一点,哪知她谨慎得很,身子离瀑布更近,“我从来不在乎她伤不伤心,申雪,我只爱你!”
若不是担心臻帝和殷靖王对她不利,他又何必在颜鹊面前矮到尘埃里?
莫申雪摇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既然对你执念深重,那我成全你们好了。”
说完她足尖一用力,身子便轻飘飘地向外倾斜。
背上的伤,心里的痛,无边无际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根本扛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清眸里溢出,模糊了视线。
悬崖的雨雾夹杂着飞雪,纷纷扰扰而落,似乎也为绝唱而悲鸣,莫申雪仰头笑得凄惶,鬓间沾着飞雪玉花。
从此缘尽今生!
“不,申雪,你别冲动!”君祁不要命似的冲上去,却只抓到一块裙角。
布帛撕裂,生生隔开了他与她之间的牵绊,她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去了,决绝,带着漫天的飞雪,毫不留情!
她从不是脆弱之人,却走得那么坚定,她心里该是有多伤呵?
“莫姑娘,快回来!”小穗匆匆赶到,见莫申雪掉下悬崖,人也直直往下冲。
还有安康领着一众下属。
悬崖边上一时乱作一团,君祁抽出他的无邪短剑,试图用内力做绳索住她坠落的身子。
眼下的他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挽救她。
与前几次的遇险不同,先前虽也担心,可这次他内心竟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只怕她一离开,此生便再无续缘的可能!
他只想护着最心爱的女子,不顾一切的,即便自己没命,也不能再伤她!
奈何绝壁风大,他的内力大大减半,竟没能挽住她。
莫申雪只觉耳边呼风,失重的惊恐直逼心底,然她的求死心切,纵然摔下去惨不忍睹,也无人瞧见,死去才是万事空,她也不必执念太深。
浑身发冷,她由始至终都闭着眼,忽而腰间一紧,极速坠落的身子平缓了许多。
缓慢落下一会儿。
竟然停住了,莫申雪睁眼,抬头一看,只见小穗一手揽着自己,一手握着短刀,而那刀竟刺入坚硬的岩石缝中,支撑着二人的重量。
没想到小穗的武功如此厉害。
小穗咬着牙,低头看了莫申雪一眼,强忍着疼痛道,“姑娘再坚持一会儿,阁主定会派人来救咱们的。”
一听君祁,莫申雪下意识地避开,一动二人便又落下一段,吓得小穗差点丢了短刀,好不容易才稳住,不敢再提君祁,低头往下看。
下面的池水约摸隔着十来米,还冒着热气。
流云阁地势高,竟不知下面还有温泉。
小穗皱着眉估量一番,最近也得隔着五六米的地方才有绿藤。
她支撑不了多久,而且还有个不愿配合的主儿,“姑娘,小穗既是您的丫鬟,定是为姑娘谋划的,阁主对不住您,但您不还有家人不是?岂敢轻生?”
这时候她也顾不了什么奴仆尊卑,只盼着尽快打醒莫申雪。
莫申雪沉默片刻,体力不支,呼呼的北风灌入体内,冷得彻骨,脑子也越发混沌,她也算为君祁死过一回,日后只会是形同陌路。
她哽咽说道,“小穗,你这又是何必?”
自己一心赴死,小穗还有瑛姑和朱明远,何必跟来?
她浑身发抖,手劲一松,小穗只得分一部分力道稳住她。
小穗的右臂瑟瑟发抖,眼下撑不了多久,看来只能自救,“法子有点冒险,像方才一样,咱们滑下去五六米就有藤蔓,不过我不确定还能不能稳住。”
也许一摔,便是万劫不复。
而莫申雪身子一软,背上还渗着血,眉目尽是冷意。
小穗本来还犹豫,不过看样子姑娘撑不了多久,若是不及时止血,她恐怕活不了。
小穗执刀的手微微一松,忽然石缝的碎石一掉,二人的身子失去依附,直直往下掉,“啊——”
而悬崖边上护主心切的安康,飞身扑上去就没打算放开君祁。
君祁望着瀑布之下身影消失的一点,深眸欲裂,仰天长啸,“安康,快给我放开!”
安康知此时的主子理智尽失,只得死死抱着他的腰身不动,“安康恐怕不能遵命,别忘了您是太子,您的肩上还担着整个大盛!”
君祁推他不开,掌上生风,直朝着安康狠劈,“滚开!若是连她都护不了,我还做什么太子?”
安康唇角溢血,但还是不放。
安康跟随他多年,也自幼在他耳边不断重复他的担当与责任。
可此刻君祁的心头,万千斤重的责任也抵不过那一抹带着残血的轻笑,刻入骨血的痛,此生叫他如何忘却?
君祁怒不可遏,额角青筋暴起,既然她一心赴死,他生死相随又如何?
他足尖生风,反向挣去,安康以为他原地返回,便没有拦着,哪知他又来一个漂亮的转身,直直冲向悬崖。
不料却被两双臂膀牢牢抱住,一双自然是安康,而另一人竟是后来追上的颜鹊。
君祁推开二人,决然冷笑,如墨深眸透着潇刹的血红,手指着颜鹊,狠声说道,“这下你该满意了?”
颜鹊眉眼落寞,她知道如果莫申雪死了,也许路再柯会记恨自己一辈子,“方才她的侍女不是跳下去救她了吗?她兴许没死!”
君祁一愣,倒忘了还有个小穗了,他与她之间岂会轻易结束?他一定会找回她的!
“安康,快去取绳子来,我要亲自下谷!”他转身,飞快越过颜鹊,勘探地形。
崖下深不见底,白蒙蒙的一片,也不知藏着多少飞禽猛兽,她一定不会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的!
“太子表哥,难道你真的看不到我吗?”方才的话一出,颜鹊就后悔了,她处心积虑想要除掉莫申雪,怎么就一时脑热开这个口?
君祁冷冷瞥一眼颜鹊,如冷风过境,“让开!”
她不是正病着吗?方才他用尽了力往悬崖边冲去,而她竟有气力联合安康拦下自己,可一点也不像是病弱之人。
这笔账他一定会好好算算的,不过眼下他忙着寻人,无暇理她。
君祁纵身一跃,有蛟龙般灵滑地掠过峭壁,身上悬着的绳子不够长,如何才能抵达千丈深的深渊?
愁眉不展!
“咱们从背面绕过去,逆流而上!”君祁率先踏出岩石,他猜测她一定掉在瀑布底下,如此一来,一定会有水流,而他带人从下游往上,总会寻到她。
怕只怕,她背上负伤,不知能撑多久。
你那么笨,可千万要护着自己!君祁在心里默念。
流云阁所有的配给皆是朝廷提供,平素忙着练功,他们几乎从不下悬崖。
雪停了,不过,气温较之前,愈加冷得慎人。
君祁带着人,几乎是新劈一条路,等他下到谷底,浑身湿透,而且路上的裂石磕破了他的衣裤,靴子渗血。
不过此时他也管不了这些,“安康你带几个人,沿着两岸搜查。剩下的人将兵器扔掉,随我下河!”
君祁担心她沉在河谷,怕伤着她,不敢大意。
冰天雪地,河流隔着温泉还有大老远的距离,热气早就消了,河水透着彻骨的寒气,一个领头的下属才伸脚到河里,咬着牙问,“阁主,水太冷了,即便找到人,也只怕活不成……”
君祁冷眸一扫,一掌甩过去,“你说什么?”
他的申雪怎么会活不成?她一定还好好地等在那儿!
领头下属一时架不住,唇角溢血,不敢再多嘴。
君祁走在最前面,河水打湿了他的墨发,可他毫不在意,干脆潜入河底寻人。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大,而他们仍旧一无所获,君祁肩部淌血,他全身麻木,也不知是何时磕伤的。
安康领着人回来复命,“夫人只怕……阁主您的身子要紧……”
他实在不愿意气风发的储君从此一蹶不振人,倒不如早点接受事实!
君祁心头的绝望越发明显,但他不愿放弃。
她真的,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吗?
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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