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尔疗养院。
距离心脏移植手术已经过去几天,祁锐勤的身体状况在恢复好转中,没了心脏时不时的抽痛,整个人气色比之前好不少。
听完祁锐文的汇报,他点点头,“既然是程先生和宿爷都选定的公司,那就合作吧,对了,你刚才说容氏负责这个研究项目的人叫什么?”
“叫容知,”屏幕对面,祁锐文说,“我查过这位,容家遗失在外十八年的孩子,最近刚回容家,身世背景有些复杂,还有点我也想不明白。”
“什么?”
“她的身份证显示性别是女,但容家放出来的身份却说她是男生,”祁锐文拧眉,“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
祁锐勤闻言沉默,片刻后,他面色严肃道:“不必管,我们需要合作的对象是容氏,是她就行,容家什么情况他们自己会解决,只要不牵扯到项目里来,就无须理会。”
“我明白了。”
祁锐勤嗯了一声,叮嘱几句让祁锐文跟紧研究项目便挂了。
正好病房门被人推开,穿着唐装的唐虚云走进来。
祁锐勤对这位国家医学研究院的负责人还是挺有耐心和尊敬的,他朝唐虚云笑笑,“唐院长。”
唐虚云颔首:“祁首长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那么疼了,感觉浑身都舒服不少,还有力气。”
祁锐勤的心脏是后天出现的问题,早些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心脏来源,就拖到现在把危险拖高才等来一颗鲜活的心脏源。
好在移植手术很成功,他身体对新心脏适应的不错,排斥反应很小。
照常询问检查完毕,唐虚云就要离开,祁锐勤边穿衣服边扬声喊人,“唐院长等等。”
他对上唐虚云略带询问的眼神,认真开口:“是这样,我想见见帮我手术的那位主刀医生,醒来我还没能和他道声谢。”
祁锐勤想的简单,他清楚自己手术的风险,甚至在手术前都准备好了遗书安排完后事,接到唐虚云告诉他手术成功率能有百分百时,说不激动是假的。
有机会能活,谁不想活着,求生是人的本性。
唐虚云听着他语气里的诚恳,知道他是真心想道谢,便点了下头,斟酌道:“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时间,只能帮你把话带到。”
容知大忙人一个,他摸不准她的行程。
祁锐勤并不介意,得到同意后又多问了两句那位主刀医生的喜好,可唐虚云也不甚了解,但他记得容知手腕常戴佛串,就和祁锐勤说她可能信佛。
“信佛?”祁锐勤喃喃一声,转头问旁边属下有什么能送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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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容津来找容知去吃饭,伯侄俩因为早上的事现在在公司备受关注,身边坐着的员工比平时还多。
容知一脸淡定,该吃该喝,半点不受影响,如果不是容宪安电话打过来,她大概还能再吃一会。
办公室,容宪安看着走进门的少年缄默。
自从早上听到容其绰报上来的消息后,他心里就涌起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把京华集团的招标扔给容知是想让她得到磨练,最好知难而退,来寻求他这个父亲的帮助。
可他万万没想到,容知不仅没来找他,还在不需要他的情况下,把华京集团的合作拿到了。
容宪安抿抿唇,他现在找容知,是想了解她后面有什么计划,顺便给她塞人。
但容知态度不冷不淡,闻言微微摇头,漠然道:“我的团队人数足够。”
“你那两个人能叫团队?”
“华京是大企业,凭你和你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秘书根本搞不定,我帮你安排个老员工带着,正好教教你。”容宪安双手交握身前,语气不知不觉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姿态,拒绝容知的要求。
“教我?”容知冰凉的指尖在额角轻点,狐狸眸略略一弯,眼底没什么情绪,嗓音淡淡含着几分嘲弄,“你都不配教我,他就配?”
“容知!”
容宪安被她这夹冷带讽的声音刺的青筋直突突。
他拍案而起,沉声训斥,“我是你爹!从古至今,爹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体内流着我的血,就算你再讨厌我又怎样,你出生到死都只能是我儿子!”
“那我倒是想问你,”容知往后靠了靠,下颌微抬,目光紧紧锁着容宪安的眼睛,“你有想过了解我么?”
容宪安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闭了闭眼深呼吸,觉得她根本是冥顽不灵,不知轻重,他忍住想要将容知揪起来训的冲动,冷声开口:“你给过我机会吗就在这问?!”
“要蠢别在我这犯蠢,老员工明天就会到岗,学不好干脆把合作交给你哥,出去!”
少年目光收回,眉眼低敛一瞬,轻轻颔首,不知是应他哪句话,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妖冶的狐狸眸弯起,眸底却半点笑意也无。
她云淡风轻地起身,神色疏离的离开办公室。
“容...”
容宪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全部憋在喉咙里,他搁在桌面的手攥紧,脸色顿时阴沉。
几分钟后。
容宪安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响铃,他转过头看一眼,屏幕上闪烁着‘姚主任’三个字。
因为容梦学习成绩很好,加上一中是他两个孩子都读过书的学校,所以他存有学校高等级领导的电话。
姚晓珊打电话来做什么?
容宪安思索了下,恍然记起容梦好像是上周四去参加了奥数市级赛。
难道是容梦奥数成绩很好?但她不打给应曼怎么打到他这?
这般想着,他接通了电话。
姚晓珊确实是来报奥数市级赛成绩的,不过她报的不是容梦,而是容知。
“容知同学这次奥数市级赛考得十分出色,拿到了满分全市第一的成绩,我想着容先生是容知同学家长,便先来给容先生报喜了。”
容宪安握着手机的手停住,他眨眨眼,有些不太相信的重复:“...容知考了第一?”
姚晓珊笑着又说了一遍。
容宪安阴沉的脸色还僵在原地。
早听容方军说过容知学习很好,可他那时被容知的傲慢给气到,再好的成绩他全抛到脑后只记得少年漠然的背影。
后面姚晓珊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刚才少年嗓音冷淡问他的那个问题。
容宪安抿唇,直到姚晓珊电话挂断都没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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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梧一中校内论坛从今早起不停的在刷着同一条信息。
热度最高的帖子是由高三二班某位同学发布的照片贴,标题只有一句话——
【奥数市级赛满分第一,容知】
帖子里贴了官网公布的成绩,因为只是市级赛,所以并没有多宣传,等到后面的省级赛,全国赛才是重点。
但仅仅这个成绩,就把一中搅的十分激动。
“我真的服了容知了,连着两次比赛都是冠军,还都是满分,他那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学校安排的集训他没有参加过,甚至学都少上,这种情况下还能拿到满分,他还是人吗!!”
“变态学神鉴定完毕,谁能料到开学不到两个月,新同学就在一片叫骂声中杀出来,成为一中崭新靓丽的黑马。”
容知当初被黑的多惨啊,从身份背景到人品再到成绩,泼在她身上的脏水就没断过,可她硬是宠辱不惊的接受所有好坏的评价,再反手用实力狠狠甩人一巴掌。
要么不打,要么直接打死。
一中学生是真的服气了。
池茶捧着手机给每个夸容知的回复点赞,然后相当热情又发了个容知夸夸贴。
而她的同桌则险些将手机屏幕戳烂。
指骨绷紧发白,容梦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分数图,觉得自己呼吸霎时变得困难。
偏偏池茶还要在这时候发出迷妹尖叫。
“啊啊啊啊哥哥好帅,我好爱!”
容梦:“......”
如果不是要维持形象,她现在还真挺想冲池茶喊一声爱个鬼,就容知那种混混,她配吗?!
容梦怄气得要命。
高三二班。
于念刚走出教室,身后便掀起一片喧闹声,她满脸喜气洋洋地扬起小脑袋,心情十分不错,哼着小曲儿往教师办公室走。
老李和姚晓珊早早就聚在办公室里,还有数学组其他老师也在,于念扫过旁边郁郁不得志的周钟明一眼,从嗓子眼哼出个冷嗤。
周钟明听见了,他抬头看向于念,触及于念飞扬的小眼神,他抿抿唇,和姚晓珊说要去准备上课就走了。
于念顿时翻白眼,“啧啧。”
让他当初拒绝容知,后悔去吧,哼哼。
姚晓珊敲了敲她的脑袋,于念忙不迭嗷一声双手捂住额头。
“现在高兴高兴就可以了,真正的战场还在后面,容知他现在忙,你是班主任记得多关心关心同学。”
于念点头,笑得眉眼皆弯,“我知道的姚主任!”
其他老师围上前给她道喜。
老李吹着保温杯面上的烟雾,惬意的喝了口茶。
现在就差省级赛和全国赛了,容知如果能在省级赛上拿到好成绩,保送就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当然能上国际赛场最好,老李边喝茶边想着少年站在国际赛上领奖的模样,那是何等风光。
他都有些期待了。
被老李寄予厚望的容知同学却毫无反应,学校激烈讨论的话题在她这激不起半点水花,平平静静接受夸赞,淡声和每个打电话来恭喜的人道谢。
容津看她从坐下就在不停的接电话,不由打趣一句,“容副经理忙人啊,这又是哪个小姑娘?”
方才电话对面声音有点大,办公室又太安静,容津不小心听到了一两句,只能辨别出是个女声。
“没,”容知放好手机揉了揉眉心,“是我班主任。”
容津顿时哦哦两声,讪讪笑开,“打来催你回去上课的?也对,你现在读高三,在公司忙挺耽误学习...”
顿了顿,他一拍脑门,惊讶道:“你读高三,那明年不就要高考,怎么老爷子让你这会进公司?”
“可能,是他觉得我能保送吧。”容知划着鼠标滚轮,仔细阅读明天和华京签约的合同。
容津:“?!”
“保送?!”
她不是混混出身,休学三年吗?!
容知漫不经心地嗯声。
容津当即不淡定了,他最近和容知混的熟,清楚她不是个会计较的人,想问什么就问出口,而后者从屏幕前侧过头,指尖微收指了指他的手机。
他迷茫地解锁手机,就见微信刷新出一条信息,是几秒前容知刚发给他的。
片刻后。
容津把那张图拉到最大,瞪着眼睛巴不得贴到屏幕上。
“三侄子,你居然考了奥数满分,全市第一!”
少年正想开口,电脑右下方的微信叮咚一声,提醒她有新消息。
她滑动鼠标点开。
唐虚云:【三少,祁首长想和你见一面,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见面?
祁锐勤见她干嘛?
容知想了想,回:【周末。】
唐虚云:【好的,对了三少,我这有个不久前得到的中医偏方,研究院的人暂时研究到一半,你要看看吗?】
既然是医学研究院得到的中药方,交给她一个外人研究不太好吧。
容知委婉拒绝。
唐虚云:【没事,又不是什么绝世秘方,迟早要公开的,你就随便看两眼。】
容知:【好吧。】
信息发出去的后一秒唐虚云便发了个文件过来,容知接收。
是一份专门治疗神经病的药方。
容知看到后眸光微微顿了顿,继而指尖往下滑,药方里写了上百种药物,很多在现今社会已经失传,就算有也只在拍卖行出现。
至于疗效没人试过,暂时不清楚。
说起来她有快两年多没研究新药了。
可以趁这个机会试试看。
容津那边经过最初的震惊,现在已然静下心来,他看着眼前放出去足够令家长吹嘘到过年的分数,摩挲两遍,微不可察的叹气。
他抬头往前看了看,少年端坐在办公桌后,她手臂袖子滑落半截,腕间还戴着佛串和手环,衬得腕骨清瘦白皙,透着几分沉稳的冷感。
眸子微微敛起,她专心致志的,整个人多了几分他未曾见过的平和。
没那么难以接近。
容津嘴巴张开好几次,半响后,他抿了抿唇,搓搓脸皮试图让这张刻薄的脸看起来好看些,“三侄子,三伯想和你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