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侍墨不舍,程末还是和她分别。很快找到了一间客栈,程末立刻将房门紧锁,沉浸在灵台中。
或许此刻回到陆家是最保险的选择,但程末还不想让言归的秘密暴露。
灵台内,广界钟依旧漂浮在半空,沉罪灵尊始终一动不动,而言归出现在这里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淡泊了很多,而且像烟雾般边缘不断飘散。
“你可想清楚,真的要助我?”言归的话语尽透露着虚弱。
“自然明白。”程末的话很干脆,“当日你大费周章助我破境,现在我若视而不见,岂非禽兽不如?”
“难得你有这份觉悟。”言归手一挥,一本书朝着程末飘去。
程末接住一看,“三一禁法”四个字浮于表面。
“这是……”
言归说:“这本来就是在你的沉罪灵尊上所得的,现在也算物归原主。”
“什么?”程末没想到。
“这本是天下最为玄妙的一种法门,我曾寻找多年却一无所获,但上次看到你的沉罪灵尊后,万万没想到它居然就刻印在上面。”
言归说,“你我虽然有魂连契约,以你的境界不足以将精神力凝练为元力,本来是不能帮我的。但既然有了它,一切就不同了。”
程末知道的,灵箓成形后,“真力”并不是完全的力量,而只是一部分——完整的称呼是“真元”。
“真”是真力,“元”就是由精神力所化的元力,不过这是要到通源境后神魂已分才能掌握的力量。
“你我已有魂连契约,当你学会了这三一禁法之后,也就能再庇护我的神魂,这样沉罪灵尊也就不会抗拒我,我要借它的力量稳固自身。但这样一来,不仅仅是你,我也会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可怕的就是,你我都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代价。就像面对一个无底线的债主,既然借用了沉罪灵尊,欠了它的,我们就难以还清。”
“偿还也是活人才有的烦恼,如果现在不借,潦倒地死了才更冤。”程末回答。
“还不仅如此,修炼这三一禁法的过程,足够把一般人逼疯。”
“难道所有的精神法门,都这么凶险?”程末诧异。
“不。但你猜‘禁法’两个字,代表什么?”言归悠悠地说,“所以一开始,我没下定决心把它给你。”
咬了咬牙,程末说:“来吧!将来不知道还有什么艰难险阻等着我,要是连这个我都承受不了,我怎么可能找到自己的身世、查清父亲的死因!”
“有胆识!”言归赞叹道,“你立刻记牢典籍上所写的,我们现在就开始!”
程末闻言,立刻埋头读手中的书。三一禁法本身也并不晦涩难懂,不过一盏茶时间程末就记得了大半。
就在此时,言归将原本沉罪灵尊的禁制撤掉了一丝,一道光芒立刻从中射出,照到了程末的神魂上。
程末立刻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但也并不惊慌。因为也是这一刻,他觉得自身的神魂前所未有的坚实凝练。
“沉罪灵尊能保证你不会魂飞魄散,但也仅此而已,痛苦不可能有丝毫的减轻,甚至……因为某些原因会更强。”
“你说的某些原因,是什么?”程末看到了言归不怀好意的笑。
言归一言不发,屈指成刀,对着程末就是一斩,程末立刻感觉自己就像被切成左右两半一样,分尸般的痛苦让他连喊叫都做不到。
分成左右两份的神魂在沉罪灵尊的庇护下居然各自成型,变成了两个程末。此刻觉得痛苦稍减,程末注意到两个自己对视,神奇的发现彼此的感官居然还是互通的,左面的自己同时能看到右面的视角。
“奇了。”程末赞叹。
“你没心思感叹,这还没完呢!”言归又是一指刀,再把右侧的程末又分为两半,程末感觉痛苦恨不能把自己从内到外都撕裂一般。
片刻后,三个一模一样的程末,就出现在灵台内。
听着他犹自在喘息,言归说:“这是利用沉罪灵尊修炼三一禁法的最快法门,体分三魂、由三归一。现在运转心法,就能真正开始修炼。要提醒你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会经历什么我也没法指点你。但不论如何,你只要牢记本心,就不会迷失。”
程末咬紧牙关,依言而行。在心法运转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自身和沉罪灵尊冥冥中又多了一层联系,沉罪灵尊的光芒更盛,漩涡般裹挟着他的意识,带到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场景中。
三个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又各不相同,他清晰的感觉到,左侧的自己在不住缩小、最终变成一个婴儿、右侧的自己则迅速衰老下去,中间的自己则变成一个青年。
整个过程中,自己既像是亲身经历,又像是个旁观者,能看到一切细节。
程末分明看到,婴儿的自己被抱在一个女人的怀中,本以为那是自己的母亲,但下一刻,女人就把他卖给了一个人贩子,把他放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中。某日人贩子忘记来给孩子喂饭,婴儿的程末一直在啼哭,最终声音却越来越小,逐渐沉寂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程末难以接受,“这是,如果我没有遇到父亲的命运吗?”
一切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还没有看完这个场景,另一段信息又塞到了自己的脑中,程末看到的是青年的自己:原本雄心壮志想要作出一番事业,但却被女色所迷,自己答应一个富家女子要带她远走高飞,可是就在约定的那一晚,程末等来的却是女子的父亲,还有带着戏谑眼光的“恋人”。
“小子,你偷走我家至宝,还不承认?”
“什么?我没有!”程末抗拒的回答,可是见到女子嘲弄的笑,明白了一切。
“臭婊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程末最后说的一句话,然后他就看到,无数森然的刀光,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啊!”程末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去看。
可是接下来的根本不需要他看,直接塞到了他的脑海里,走马灯般一个个闪过。
年老的自己想要在天命之年享清福,不想自己的儿子却是个败家子,输光了家财债主找上来讨债;自己又变成了婴儿,这次自己家庭和睦,却被仇家找上门来;壮年的自己没有再被情感困扰,却整日为了生计奔波忙碌,活活累死在街头……
一个个场景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庞大的信息让人头脑炸裂。程末终于明白为什么言归说会把人活活逼疯,索性不去想其他。
坚守自己的本心,开始默念三一禁法的口诀:
“魂分胎光,属之于天,常欲得人清净,欲与生人,延益寿算,绝秽乱之想,久居人身中,则生道备矣……”
“爽灵降福,属之于五行,常欲人机谋万物,摇役百神……”
“幽精欲人合杂,合杂则厚于色欲,厚于色欲则精华竭……”
默念之中,程末感觉到头脑渐渐清晰,眼前的场景逐一消失。
而恍惚中,他听到了,有人在应和自己。
“魂分胎光,属之于天,常欲得人清净……”稚嫩的童音,这是幼年的程末。
“爽灵降福,属之于五行,常欲人机谋万物……”成熟的男声,这是壮年的程末。
“幽精欲人合杂,合杂则厚于色欲……”衰老的声音,显然是老年的程末。
三个声音,久久回响在心里。
“胎光延生,爽灵益禄,幽精绝死。”程末忽然念出了这句话。
这句原本在口诀中,根本不存在的话。
睁开双眼,他看到了,幼年、成年、老年的三个程末,都在看着彼此、也就是在看着自己,相视而笑。
再想起言归的话。
“体分三魂、由三归一。”
豁然开朗。
“太微玄宫,幽黄始青,内炼三魂,胎光安宁,神宝玉室,与我俱生,鉴者太灵,三一始成!”
最后一句低喝出来,幼、成、老三个程末重归唯一,变成了程末自身。
一道浩瀚的长河从天而降,牵引着程末的意识,要将他带回自己的灵台中。
程末知道这长河是什么,从中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熟悉。
这是他的精神力,虽然仍旧没有变为元力,但比之开始,不知又强了多少!
他也分明察觉,无形之中,自己的境界又提高了一些,解纷悟境,似乎已触手可及。
灵台内,回归的程末一跃而起,看到言归微笑着望着自己。
“你……”程末惊讶地发现沉罪灵尊的光芒已经照射到言归身上,让他他周身完全稳固了下来。
“我没事了,当你的三一禁法有所小成的时候,沉罪灵尊的力量也就进入到了我的体内。可惜,却还是无法恢复完全,要是慧魂草到手就好了。”言下之意颇为遗憾。
“我定然会将它夺回来。”程末说。
“嗯。”言归点了点头,说:“看来你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可以感觉到你的三魂已分了。”
“胎光、爽灵、幽精,就是三魂的名字吗?”程末问。
言归点头说:“人体分三魂七魄,但先天之气受后天浊气所化,魂魄混沌为一,难分彼此,就需要再重新修炼。胎光主生,属自然之神;爽灵主守,属秩序之神;幽精则主死,属生灭之神。”
“这是三魂,那何时我的七魄能再分出来?”想到神魂种种神奇,程末不由得心驰神往。
“你小子,没发现自己有些沉溺于法术的玄妙,而忽视了修炼的根本吗?”言归忽然严肃地说,“难道郑依谨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程末立刻收敛了笑容。
对方神出鬼没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即便是现在,程末也不一定能找到应对之策。
“他的那个身法,说来也简单,只是一种本法。但自从你学会术法后,反而忽略了本法。术法虽然神奇,一切的功法还是要靠人来施展的,极致的本法根本也不会输给术法。否则你知道为何人的境界有三六九等、功法却没有级别之分吗?”
“因为……强者仅仅随手一拳,哪怕我用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抵挡。”程末有所醒悟。
“好比宝剑落到三岁孩童手里也是块废铁,至强者的功法常人学了也用不出一分威力。这些以你的智慧本来不难理解,但过度的修行反而让你忽视了。”
“郑依谨,他应该是解纷悟境。”程末说,“我能赢他吗?”
“当然可以,只要找对方法。”言归说,“好了,差不多到这里,剩下的回去从长计议。这次还不算损失,早晚得要他们找回来!”
程末走出客栈,发现天已大亮,才知道自己折腾了一整晚。轻车熟路回到陆家,却见到陆见、邓也站在大门口,看到自己他们也有些吃惊。
“你小子一晚上又去哪了?”邓也说。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程末奇怪的问。
“有人请客,请柬递来了,自然要去。”陆见把一张帖子递给程末。
“谁?”程末打开,看了里面内容,心中了然。
“还能是谁,韩先让呗!”陆见有些不屑,“过个生日,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摆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