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小的在嘉薇宫厨房里搜到了两包花椒,其中一包已经打开。”一个宦官捧上两包花椒,递给刘太后身边的侍婢:“汉舒宫里并没有发现花椒。”
张怡露一怔,刘太后竟然搜查嘉薇宫的同时亦查过了汉舒宫,幸而自己心思缜密提前做好了准备。她不动声色暗舒一口气,眼泪奔涌而出瞪着苏湘:“蔡美人,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本宫与你素无来往,你究竟收何人指使?”
苏湘不置可否,皇后声音依旧沉稳:“厨房里发现花椒太正常不过,张修仪以此定罪,未免太过武断。况且本宫觉得,楚亭每日专程赶来汉舒宫下手,十分说不过去,倒不如备下一些在汉舒宫。可是汉舒宫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更令人奇怪……”
“臣妾自有身孕处处避忌,宫中上下查得极严。想是楚亭恐怕被人发现,才不辞劳苦多次赶来。”张怡露毫不慌乱,沉着应对:“纵使麻烦一点,却更加万无一失!”
“是么?万一被旁人看见捉了现行怎么办?”苏湘冷冷质问:“既然查得严,怎会多日不被发现?张修仪的话未免前后矛盾吧。”
“东西都搜了出来,还计较这些没用的干什么?”郑明瑶哼了一声,斜睨着皇后:“人证物证俱在,皇后和太后娘娘看得清楚。纵然辩解千万遍,也抹杀不了自己做过的事。”
苏湘不慌不忙,纳头再拜:“此事绝非臣妾所为!臣妾斗胆,请太医查验臣妾宫中与张修仪膳食中两种花椒是否一致。若非同一种花椒,则臣妾冤屈不证自明!”
何太医鞠了一躬,拣起两种花椒,认真观察半晌:“启禀太后,这两种确实是不同种类的花椒。张修仪膳食中的是产自川陕一带的青花椒,麻性大,川人常用之入菜,香味浓郁。而蔡美人宫中的则是产自华南一带的野花椒,麻味和香味均远逊青花椒。”
苏湘即便心中有数,闻言亦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寒风嗖嗖,全身衣衫已被冷汗湿透,深知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臣妾自幼生长于南方,口味清淡,吃不惯宫里的花椒口味,特地向御厨要了清淡的野花椒。张修仪膳食中的花椒不仅不是臣妾所加,亦非来自臣妾宫中,恐有心人故意挑拨。望太后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
皇后接话,语气愈发坚定:“蔡美人入宫未久,尚未承蒙圣宠,却无辜受此冤屈。臣妾身为大宋皇后,不能维护后宫风气,以至蔡美人蒙冤受苦。”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直视刘太后:“请太后助臣妾一臂之力,以正后宫之纲。”
张怡露不甘心失败,伏地喊道:“臣妾险些被害却是事实,可能蔡美人处理了剩下的青花椒,故意误导臣妾和太后。”
“够了!”皇后呵斥道:“仅凭一个宫婢的猜测,你想如何?”
刘太后虽偏向郑明瑶与张怡露,却不免心动。她做皇后仅一年夫君即驾崩,二十出头便独守空闺,高居太后至尊之位的同时,也高高孤立于至寒之处,青春年华无声消逝。皇后身体欠安,若能借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协理六宫,也可了了自己一大心愿。
“皇后所言有理。”刘太后斟酌用句,试图在两派间寻一个平衡点:“张修仪一时情急失了分寸,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哀家必定派人调查到底,给张修仪和蔡美人一个交代。”目光示意侍婢取过一个描金镶边的木盒,递在苏湘面前:“这支双蝶展翅扭丝步摇是先帝当年赐给哀家的旧物,今日转赐蔡美人,希望后宫和睦安康。”
事已至此,苏湘维持笑容接过木盒:“多谢太后赏赐。”
张怡露明白大势已去,怪只怪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忘记了花椒种类的区别,功亏一篑。她急急换上一副笑脸,向苏湘点点头:“姐姐一时心急,错过了妹妹。幸好太后慧眼如炬,才没有委屈了妹妹。姐姐给妹妹陪个不是,希望妹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得好听,仿佛一切不是出自她的计划一般。若不是王德贞派柳宜告知实情,险些被她算计而不自知。苏湘望着她真诚恳切的笑容,只觉一阵烦恶从胃直翻到喉头,恨不能唾她一脸。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强忍着微笑:“张修仪客气了。娘娘爱护皇嗣乃人之常情,臣妾焉有不知?岂敢因此埋怨娘娘。”
刘太后含笑,眼光落在木烟身上,渐渐变得凌厉冷峻:“诬赖当朝妃嫔,其罪当诛!待哀家查明事实真相,一并处死。”说罢使了个眼色,令人将瘫软成一团烂泥的木烟拖了出去。
事实真相,无非找几个宫婢宦官顶罪罢了。眼见皇后就要上钩,偏偏在千钧一发之际避了开去,郑明瑶恨得泣血,不得不搭讪着装得浑不在意:“既然无事,臣妾还得回宫准备侍寝。太后娘娘请允许臣妾先行一步。”
“郑婉仪不必着急。”皇后突然提高声音:“皇上亲口告诉本宫,今晚安排蔡美人初次侍寝。郑婉仪恐怕听错了消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