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宋文易的事情作为引子，范闲成功更改了学子们对四格八法的理解。
随后，他看祖元长苦着一张老脸，也没了继续考核的心情，勉励学子们几句之后，由祖元长陪着出了门。
高达和叶仁正守在大理寺的门口，见到范闲出来，二人上前行礼：“大人，老王来通知我们，在这儿等着大人。”
看来王启年的办事效率不错，这才不多时，就已经将高达和叶仁叫了过来。
范闲点点头，没有同高达、叶仁第一时间离去，而是望向了街角处的一辆马车。
马车旁站着一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面色有些急切，看到范闲出来后，便将视线投射在了范闲身上，想必是一直在等着范闲。
这人却是范闲的熟人，通政司郑参议家的管家，宋管家。
“小范大人安好。”
宋管家三两步跑了过来，对着范闲谦卑鞠躬。
伸手不打笑脸人，范闲笑着对宋管家点点头：“宋管家找范某有事？”
“是、是有事，不过不是我，是我家大人。”
宋管家赔笑着，解释道：“我家大人有一件事关京察的事，想求大人过府一叙。”
范闲注意到宋管家用了“求”这个词，再联系宋管家现在急切又忐忑的表情，心中明悟了几分。
他问道：“何事？”
“这个……”
宋管家捏着袖角，迟疑着不肯作答。
范闲摆摆手：“罢了，看来你是得了郑参议的叮嘱不能在外边透露，即是京察相关，那我就走一趟吧。”
宋管家闻言大喜，连忙要搀着范闲上马车。
范闲躲开一步：“你驾着马车在前边领路便是，我坐那辆。”
说着，他指了指高达带来的平北侯府的马车。
郑参议家的事牵扯到京察，他不得不去，但他尚未知晓其中详情，还是拉开距离的好。
宋管家自然不敢说什么，连忙上了马车，在前头领路。
郑参议全名郑子石，乃是通政司左参议，正五品的职位。
在庆国上下，除了庆帝与内阁外，通政司是唯一可以纵览天下奏章的衙门，左参议负责辅佐通政使分理地方上的奏章，给各府县的奏章定重要等级，算是显贵职位。
虽然郑子石对奏章没有批阅、截留的权力，但单凭他能看到所有奏章这一条，他就是京都百官中的显赫人物。
当然，这样的位子，庆帝放的自然是皇党。
范闲到的时候，郑府正大开中门，郑子石亲自带着一干家人、奴仆等在大门口，足见他求范闲之事的重要性。
迎接到范闲之后，他又是好一番吹捧。
二人到了正堂后，范闲开门见山：“还请郑大人明示，找范某来究竟有何事？”
郑子石闻言，朝身后摆了摆袖袍。
堂内的奴仆鱼贯而出，不多时，正堂内便只剩下了郑子石与宋管家，还有范闲、高达、叶仁三人。
等到奴仆退下后，郑子石朝着范闲深深鞠躬：“还请小范大人，救我一命！”
接着，不等范闲细问，他便将事情合盘托出。
“前些日子，接到祖大人传令各衙门在自查时，通政司第一时间组建了自查小组，因为下官负责的是地方奏章，与京都的勾连少些，便成了自查小组的领头人，专门负责检查通政司内官员的品格、能力。”
“原本，这自查之事进行的有条不紊，下官也带人查出了不少本衙同僚的问题，可谁知……谁知就在昨日，突然出了一桩坏事！”
说到这儿，郑子石脸色变得有些灰败：“下官的副手，自查小组的佥都事刘度未曾来衙门点卯，下官派人去其家中询问，却发现、却发现他已被杀死在家中，死状极惨！”
范闲听着郑子石的话，却有些皱眉：“杀官案，交给京都府去查办便是，怎么又同你的命扯上关系了？”
闻听这话，郑子石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正是下官请小范大人来的原因！”
原来，这位郑子石郑参议与祖元长一样，是个坚定的皇党，不倒向太子、长公主，对二皇子一方的招揽也不假辞色。
这样的人被庆帝信任，但却有一个最大的危险。
容易被两党一起针对，被攻讦下去，换上两党自己的人。
郑子石的左参议之位，就被人给盯上了！
“四月开始，御史大夫郭铮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触下官，暗示要下官投入长公主一脉，每次都被下官搪塞过去。”
“一来二去，刚开始郭铮还对我和和气气，可后来便凶相毕露，用他手里的监察院来威胁下官。”
说着，郑子石攥了攥拳，无奈道：“小范大人您不是不知道，都察院都是一群疯狗，而下官平素做事又、又有些不拘小节……”
范闲听明白了，这位郑参议只怕手里也不干净，所以生怕郭铮拿到了自己的罪证，从而利用都察院的弹劾之责，让自己黯然下台。
范闲眯了眯眼：“所以郑参议前些日子派宋管家去太平县找范某，就是为了让范某在京察时网开一面？”
“那郑参议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事已至此，郑子石没有隐瞒：“刘度是下官的表亲，下官、下官与他夫人有染。”
说出这话后，郑子石臊得老脸通红。
他虽然没有清流那么重名声，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做下这等事，又当众说出来，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大理寺内对学子们的考核，倒是可以活学活用了。
范闲心中暗道一声，脸上不动声色：“你怀疑郭铮知道了这件事？”
“他有暗示，十有八玖是知道了。”
郑子石点头，而后道：“最重要的是，刘度前日也知道了这事，在值房与我大吵了一架，而后在昨日，他就被害了！”
范闲恍然。
瓜田李下，刘度这一死，郑子石与刘度夫人有染的事情很容易就会被查出来，而刘度之死的凶手要是找不到，郑子石也会成为关键嫌疑人。
如此一来，郭铮刚好对郑子石落井下石，范闲在京察的时候，对郑子石的评价也会下降几分。
甚至以郭铮的小心眼，郑子石被清退之后，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命会有虞。
范闲把玩着茶盏，瞥向郑子石：“郑大人请范某来，不止是为了让范某在京察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次，郑子石重重点头：“小范大人猜的没错，下官这次请大人来，是素知大人为官公正，想请大人还下官一个清白。”
“事已至此，下官不奢求保全官位，只愿洗脱杀害刘度的嫌疑，与芍娘白衣终老！”
“芍娘？”
范闲挑了挑眉。
“芍娘便是刘度的夫人，也是我家大人的青梅竹马。”
没等郑子石说话，宋管家忍不住开了口：“奴才要给我家大人说句公道话！”
“芍娘小姐乃是胶州富商独女，与我家大人青梅竹马，早就有了三书，六礼也只剩下了迎亲这一节，是那刘家仗着在本地势大，为了芍娘小姐家的家财，这才强行抢走了芍娘小姐！”
“我家大人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救芍娘小姐脱离苦海，谁知这刘度花了两个钱，就跟着成了官身……”
“宋才！”
郑子石怒喝一声，打断了宋管家的话。
他似乎是不愿意提起往事，狠狠瞪了宋管家一眼，而后对着范闲笑道：“有劳小范大人，救下官一命！”
范闲起身，整了整衣袖：“这事好似与京察没有关系，抱歉了，范某爱莫能助。”
说着，范闲抬腿朝门外走去，毫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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