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螃蟹不能一个人吃
第二天东州市无论是政界，还是百姓，全都轰动了。一时间，《东州日报》和《东州时报》竟然卖到要加印的程度，东州日报集团的老总章群是喜不自胜，两种报纸加起来卖了近40万份，比平常的销量整整多了一倍。而这一天，日平均销量在28万份的《东州都市报》在各大报摊都销售不好，本来作为都市报，与《东州日报》没有直面竞争，毕竟党报有党报的公费订阅管道。但多年以来，《东州都市报》一直与市民的生活比较贴近，再加上比较喜欢报道那些花边新闻，也满足了广大市民的猎奇心理，所以销量一直在上升，挤压得《东州时报》从最初20余万份不断下滑，到2006年10月已经仅有7万份的销量了，说是惨淡经营一点也不为过。
从早晨7点被第一个祝贺电话打进来开始，邓云聪的手机就没有断过。进了办公室后，电话祝贺、登门祝贺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邓云聪分管的科技局局长、文化局局长、海洋渔业局局长、林业局局长早早地就登门，先祝贺后请示，纷纷表示也要为分管市长增添光彩，也要搞政府在线活动。文化局局长更是准备充分，已经责成有关科室把活动的预案都已经整整齐齐地打印出来，请邓云聪过目。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10点多钟，邓云聪才算得以轻闲一点。到现在还没有认真地看看《东州日报》和《东州时报》呢！打开秘书送来的报纸，呵，《东州日报》头版靠下的位置，是一则新闻报道，字幅大约在700字左右。市委书记和市委占据着头版的头条和二条，这是毫无疑问的，副市级的干部通常只能在日报的下半部分找到自己的位置，一般情况，因为副市级干部很多，加上还有人大主任、政协主席两个正厅级，往往不是每个副市长都能每天在《东州日报》的头版找到位置的。
邓云聪认真地把这条关于自己的新闻读了一遍，感觉记者写得的确不错，日报把这一次活动看成了政府贴近与群众联系的重要举措，体现了东州市委、市政府贯彻“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宗旨，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倾听群众呼声，解决群众疾苦，并引用了市委书记崔亮、市长王国栋在某次会议上的讲话要点。邓云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记者了不起，总算是把书记、市长提了几句，不然的话，好事也有可能变成坏事。
打开6版，整版全是昨天晚上邓云聪和市教育局与网民互动的问题和解答。因为内容太多，一个四开版的报纸整整一版竟然还盛不下这117个帖子和解答，在7版的下半版继续。浏览一下，觉得这些帖子真是在解答人民群众最关心的问题，的确为政府树立了良好的社会形象——看来，虽然最初是一个应对那个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网贴的无奈之举，但经过翟新文的提醒，终于把这件坏事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政绩。而且这政绩，通过报纸这么一宣传，在全市党员中必然会产生较大的正面影响，包括即将参加市八次党代会的党代表们，恐怕也会看到今天的报纸，不管是日报还是晨报，这的确是为自己能够当选市委常委加分不少啊！
七版的上半部分，是《东州日报》的记者对自己、对市教育局局长韩素贞的专访。自己的照片放在偏上的位置，韩素贞的照片放在偏下的位置，总体上看起来还算顺眼。没有看到翟新文的照片，邓云聪略微感到有些诧异。
由于第七版的内容是邓云聪不十分熟悉的，不像六版的市民提问和他邓云聪、市教育局回答那样都亲历在目，所以邓云聪读得十分仔细，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喜悦，但越读心里也不舒服：好个韩素贞，当着记者的面你可真敢说啊！什么市教育局如何始终把办人民满意的教育摆在工作的核心位置，一切围绕着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解群众之所难，释群众之所惑，什么她这个局长如何为东州教育的发展呕心沥血，什么她如何顶住压力支持方圆参加全国比赛为的就是培养名师，说来说去，东州教育的成绩全是她韩素贞的功劳！邓云聪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压抑了一下心中的不快——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没有自己的鼎力支持和多方协调，教育上的困难特别是跟财政局的紧张关系还能顺利地及时地拿到财政拨款和办公经费吗？没有钱，她一个局长能够干什么？一切都白搭。看到韩素贞这样揽功，邓云聪越发觉得翟新文是一个好同志，善于给领导出谋划策，但从不居功自傲，甚至连采访都不接受，真地是很好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这才是一个当部下的样子。
再打开《东州时报》，也是这个样子，韩素贞夸夸其谈，让一般的读者读了以后，会觉得这个局长是一个很有工作思路、很有工作魄力的局长，倒是他这个分管副市长，成了可有可元的摆设。邓云聪的好心情一下子去了大半。
快中午的时候，邓云聪已经把文化局的预案详细地读了一遍，觉得准备得也相当好。正准备给市长王国栋打电话请示，可不可以继续再搞一次政府在线，邓云聪的手机响了。号码显示，这是东州大学副校长孔子田的电话。
邓云聪连忙接了起来：“老孔啊，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中午有个饭局啊？”孔子田说：“邓市长，首先我要祝贺你！昨天的政治演出很成功，为你加分不少啊！看来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心愿，很有可能在这次党代会上要实现了哟。”邓云聪说：“我的邓大校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可千万不能乱说啊！”孔子田哈哈地笑着：“老邓啊，我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随便乱说话的人吗？老邓，昨天晚上的政府在线，的确是好，即便有人说是作秀也好，但的确是拉近了政府和人民的距离，也为人民群众解释了不少疑问，解答了不少问题，解决了不少困难。再加上今天的宣传，老邓你一夜之间成了全市最知名、最有人气的党员干部了。”邓云聪被孔子田说得心情又开朗起来：“借你吉言吧。真是将来如了我心愿，我个人私下里请你，就请你一个人，我们老哥俩喝酒。我把家里那瓶已经有15个年头的茅台拿出来，我和你，一醉方休。”孔子田说：“好哇，我一定奉陪。老邓，真没想到，你还有一瓶藏了15年的茅台酒。”邓云聪嘿嘿地笑着，没好意思把酒的来历说出来，毕竟这已经是15年前的事情了，那时邓云聪还仅仅是市发改委的一名小科长呢！
孔子田在电话里继续说：“老邓啊，我还要感谢你。”邓云聪说：“感谢我什么？”孔子田说：“帮我的女婿解了围的同时，还‘狠狠’地宣传了一下他，这份情谊我孔子田还是要记在心里的。”邓云聪哈哈大笑起来：“老孔啊，这件事你还真别感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学生翟新文吧。这个本来真是让我担心后怕的帖子，没想到被你的学生翟新文四两拨千斤，不但驳倒了家长，还宣传了你的女婿，更重要的是，他的回答是站在办好人民满意教育的高度上，剖析事理思路清楚、观点辛辣啊！”孔子田说：“真的是新文吗？”邓云聪说：“我们是老朋友，你说我有必要骗你吗？”孔子田说：“好，虽然新文是我的学生，但这件事，我真是要谢谢他，他这不仅是给方圆解套，还给方圆增添了不少光彩啊！”邓云聪说：“老孔啊，我对你这个学生现在是刮目相看啊！原来你介绍他给我认识的时候，说实话我跟他交往纯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现在不同了，我觉得这翟新文还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同志！”孔子田说：“没有辜负邓市长的期望就好。”邓云聪心里说：如果说这次政府在线给我增了光长了政绩，那翟新文可得居首功，没有他的提醒，哪有这个政府在线？
孔子田说：“老邓，今天的各大报纸全是你的光辉形象啊！效果有了，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邓云聪说：“不瞒你说，我准备近几天与文化局联手，再搞一次政府在线。我希望我分管的几个部门，都能够通过政府在线的形式，多为东州的百姓做几件有用的事情。”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起来。邓云聪问：“老孔，你在吗？”孔子田说：“在。”邓云聪说：“你怎么不说话呢？”孔子田沉吟了半晌，才开了口：“作为老朋友，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第一个吃螃蟹，已经吃到它的鲜美，这就可以了。螃蟹不能一个人吃，毕竟想吃的人太多了。”听着孔子田说着好似离题万里的话，邓云聪忽然恍然大悟：“老孔，你是说其他副市级……”孔子田打断了邓云聪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邓，要想把眼前的风光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政绩，还必须得到崔书记、王市长的认同啊！”
人到了厅级这个层面，不需要说太多，邓云聪已经全部明白，他真地感觉，这孔子田还真是自己的知心朋友。他掩饰着心中的激动，说：“老孔，大恩不言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如孔子田所预料的一样，一些市委副书记、市委常委、副市长们都坐不住了。看到邓云聪的政府在线取得了如此好的效果，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怒火攻心者有之，各种版本的流言迅速如苍蝇一样，在市委市府大楼里流传。幸亏邓云聪在接完孔子田的电话之后，立刻分别面见了崔亮和王国栋，把这一次政府在线的成功举办归功于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归功于崔书记和王市长的英明决策，并建议两位主要领导把范围扩大到与人民群众息息相关的各大局，使广大人民群众更好地来感受人民政府为人民，得到了崔亮和王国栋的认可。在之后的几天里，虽然邓云聪分管的几个部门的头头一遍一遍的电话请示也要政府在线，或者干脆上门，但邓云聪仍然是按兵不动。分管经委的副市长、分管农业的市委常委、分管劳动和社会保障的副市长、分管卫生局的副市长、分管旅游的副市长分别带着有关局也搞了政府在线，虽然也比较热烈，虽然《东州日报》也做了大量的宣传，《东州日报》《东州时报》《东州晚报》的销售总量增长到50万份左右，暂时压倒了好长时间来领先的《东州都市报》，但市民网络浏览、发帖量、回答问题量，都远远没有邓云聪组织市教育局参加的第一次政府在线那样火爆。
连续的政府在线，在清江省甚至全国各大新闻门户网站也引发了激烈反响。清江省省委特别为此召开了一次有各地市市委书记、市长参加的省委扩大会议，表扬了东州市委市政府，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制创新，充分践行了人民政府为人民的党的宗旨，希望其他地市向东州市委市政府学习、取经，都积极探索“执政为民”的新路。省委的会议，在全省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学习东州的热潮，市委书记崔亮特别是市长王国栋，在经过省委的表扬后，不但不嫉恨邓云聪抢了风头，而且还在市委常委会上表扬了邓云聪敢为人先的创新做法，从而奠定了邓云聪在市委委员们心目中的位置。王国栋还单独接见了邓云聪，详细了解了邓云聪最初的设想。邓云聪在汇报中，把翟新文的想法变成了自己的想法，当然，最后他没有忘记点明了，这一创意实际上是从市教育局党委书记翟新文的汇报中获得了启发。翟新文也在王国栋的心里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以前仅仅是工作上认识，知道他是翟新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