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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三卷局长之路]
第213节
方圆接电话，汗止不住地流。几位经理看到的，原本是镇定自若的方大，转眼之间，竟然成了神情慌乱的人，许多人都感到特别特别诧异。郑治斌看着方圆被王书记痛骂的样子，心里之痛快，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肯定是傅主任把这件事告诉王国栋书记了，不用说，现在给方圆打电话的，正是方圆的顶头上司的上司，东州市委书记王国栋了。
接完了电话，方圆擦了擦汗。想到自己想要布置的工作，还没有说完，方圆又坐了下来。方圆说：“各位经理，我只是代替我的姐姐临时管理春晓公司，我不在春晓公司拿一分钱报酬，也不在春晓公司担任任何职务，不是总经理，也不是顾问，也不是部门经理。是纯义务性的，不带有任何获利或挣钱目的的。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明白。”
郑治斌笑嘻嘻地说：“俺们都知道，你和丁总的关系不一般。那关系，简直是比亲姐弟还要更亲！”
方圆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连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就算是想掩耳盗铃，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忽然间，方圆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神情变得坦然安详起来，对郑治斌的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姐弟就是姐弟。姐姐有难，弟弟不帮，谁帮？各位，咱潘经理能够连夜把整改方案做出来，这是什么？这也是感情啊！十几年与丁总一起打拼，潘经理也好，郑经理也好，许经理也好，各位其他部门经理也好，对这个公司都是有感情的。难以割舍的感情，正是我们做好本职工作，把春晓做大做强的重要基础。好，各位经理，抒情的话就先说这些，现在继续布置工作。”
方圆要求，其他部门可根据生产部整改意见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如何整改的建议、如何建立完善奖惩制度三个方面，对本部门进行深入细致的自查，发现和查找问题，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所有的整改方案出台后，交给人力资源部黄美娟汇总。时间是本周内，全部完成。完成整改方案，部门经理觉得困难的，可以组织本部门有能力的同志，与部门经理一起，合作来完成。
布置完工作，方圆这才乘坐阮少修驾驶的轿车，直奔市委。在路上，阮少修担忧地说：“方局长，不会有什么事吧？”方圆的心平静下来：“王书记是很爱护我的。他越是严厉地批评我，越表现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我很感激王书记，他能在电话里直接把不满说出来，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最可怕的领导，是当面说你好，背后给下绊子的。王书记，是个好领导。”阮少修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到了市委门前，方圆的车竟然不被允许驶入大院，原因是私家车不能进入市委大院。方圆没带工作证，被要求在窗口登记。窗口工作人员问：“你找哪个部门？”方圆说：“我找市委王书记。”立刻，值班室里的几个保安都站了起来。窗口工作人员很警惕地望着方圆：“你为什么要找王书记？”方圆说：“是王书记刚才打电话，让我赶紧过来。”一个保安队长模样的人走出值班室：“你，过来。”方圆走过去：“什么事？”保安队长说：“王书记很忙，如果全市人民都要来见王书记，王书记见得过来吗？你是不是要上访？喏，那边是信访局，你到那边去，不用登记了。”
方圆的鼻子差一点气歪了：“这位同志，你们严格登记是正常的。我是市教育局副局长，被王书记召见，也很正常。你凭什么把我当成上访户？”保安队长嗤地一声笑了：“你教育局副局长，我还清江省教育厅厅长了。走走走，别在这里捣乱，神经不好，是不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了？来，把这个神经病拖出去！”
来了两个保安，就把方圆架到政府电动伸缩门的外面了。保安队长说：“刁队，刁队，这个人有精神有问题的。”一个特警过来：“怎么回事？”保安队长说：“这个神经病说他要见市委王书记，还说他是市教育局副局长。有这么年轻的副局长吗？我都工作二十年，才混个股级。他要是副处级，那我就是副省级了。”这位迫近40岁左右的特警警惕地看了看方圆，突然向方圆打了个立正并敬礼：“方局长，您好。我是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副大队长刁远刚。刚才闹出的误会，请方局长多原谅！”
保安队长愣了：敢情眼前这位小年轻，真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长啊！保安队长有些后怕了：我的个妈，平常可小心，不要得罪大楼里的官，这一回，没得罪大楼里的，把大楼外的官给得罪了。
方圆心里的气因为特警的这个敬礼而消逝了一大半。方圆说：“刁队长认识我？”刁远刚说：“方局长的大名，在全市鼎鼎，您是全市最年轻的处级领导，光辉的事迹一大筐。您在市公安局也是人人皆知，王常务跟您的关系，下面的同志们都清楚。我要是认不出来，那多这个副大队算是白当了。”
原来如此！方圆微微一笑：“刁队，如果今天你没认出我来，你一般情况会怎么处置？”刁远刚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认出来了吗？”方圆很想深究一下，可想到自己现在也是麻烦缠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曾经在网络里看到过，说有的上访群众被当成神经病送到了精神病院，如果今天自己没有被认出来，会不会连信访局的大门都进不去，而直接被送到精神病院？
方圆问保安队长：“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保安队长已经从吃惊中清醒过来：“啊，对不起，您真是方局长！我这人眼拙，没认出来。方局长，您要是拿工作证就好了。”方圆说：“你，严格管理，保持警惕，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随便把一个要来市委市政府办事的人当成是神经病，你这是在制造矛盾，撕裂市委市政府和人民群众之间的血肉联系！这个问题，我要找你们机关事务局局长交流交流。”
保安队长慌神了：“方局长，真是太对不起了。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你打也好，骂也好，可千万别让我们局长知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样，方局长，我请您吃顿饭怎么样？”
方圆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坐在一起吃饭吗？你以为你是谁？至于打你、骂你，那我更不会了，你可以不顾及你自己的身份，把人民群众当作是上访户，当作是神经病，但我可得顾及我的名声，顾及我的身份。”保安队长说：“方局长，我确实不是个东西。方局长你说怎么办吧，我都认了。”刁远刚说：“方局长，这纯粹是个误会。李队在这里工作十几年了，工作还是相当兢兢业业，得到大家的认可。这一次，确实是李队错了，方局长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这一回，怎么样？我敢保证，以后方局长什么时候来市委办事，都绝对不会再有人拦着您。一回生，两回熟，以后谁能不认识方局长呢？”
方圆说：“好吧，看着刁队的面子，我惩罚你，把我送进市委大楼。”保安队长脸上绽放谄媚的笑容：“谢谢方局长，以后但凡您来，只要是我值班，我都乐意被方局长这样惩罚。方局长，您请。”
不打笑脸人。方圆不再多说什么，跟着侧身行走的保安队长身后，默默走进市委大楼。在大楼的门厅处，又有两个武警战士拦下来要求出示证件，而保安队长连忙解释一下，方圆顺利通过。方圆走向电梯，还听到保安队长殷勤的声音：“方局长，走好。”方圆回过头，轻轻摆了摆手。
市委书记办公室，方圆被秘书送进去后，王国栋连抬头都没有。他的手头上，文件能有半尺厚。一座城市，有多少事务要处理啊！能摆到市委书记办公桌上的，肯定已经是大事中的大事了，但文件还是有半尺多厚。当个市委书记，可真是不一般的辛苦啊！以为当官就是享受的观点，真是大错而特错了，官越大，或许利也大，但责任与压力也同样是成正比在大幅度地增长。
王国栋不理睬方圆，方圆只能这么站着，也不敢坐下。王国栋足足又看完了三份文件，这才抬起头，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方圆不敢说又继续在春晓公司把工作布置完才过来，但恰巧有门卫登记的这件事，方圆就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听完了方圆的讲述，王国栋沉默了。作为市委书记，很多时候都是消息闭塞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法了解真相的。当信息传递到王国栋这里的时候，已经被下面的同志过滤过很多遍了。如果方圆不是教育局副局长，如果方圆没有被认出来，那么方圆会有怎样的结局？会不会真被人送进了精神病院？进了精神病院，吃精神病人才能吃的抗兴奋搞分裂药物，甚至还可能遭受治疗精神病人的电击，这会把方圆这样的优秀人才彻底地变成精神病人。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民群众，被当作精神病人，给强行送到了精神病院？作为一个心系百姓的市委书记，王国栋的心里有着很深的百姓情怀。方圆反映的事情，看似是小事，实则是大事，影响着党委、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很容易割裂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
王国栋决定，要过问这件事。市委市政府机关事务局隶属于市委办公室，这件事，由明裕云具体了解一下情况，再和市政府办公室那边，和信访局那边，拿出一个初步意见来。可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一个老百姓当成神经病啊！
但眼下，方圆的问题也相当严重了，不能不提醒他了。王国栋说：“好，我知道了。小方，现在我以市委书记的身份向你问话，希望你能在我这个市委书记面前，讲真话，说实话。”
方圆的心顿时纠结起来：难道真地要在王国栋的面前讲真话、说实话吗？自己跟丁春晓之间的那点事，能说吗？
看到王国栋如电一样的目光在审视着自己，方圆的心一阵慌乱。说还是不说，让方圆犹豫不定。这份折磨，不比前几次内心的折磨更轻，只会更严重。还好，这一回，方圆还没有晕，或许是最近坚持炼八段锦、太极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看到方圆的沉默，王国栋的心在往下沉。自己的担心，或许真地要变成了现实。方圆，多好的苗子啊！要能力有能力，要成绩有成绩，要人脉有人脉，难道就要这样沉沦吗？王国栋不想方圆这个好苗子，因为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犯了一些不该犯的错误，而无法在党的体制内继续为党做工作，为人民做贡献。
王国栋问：“小方，难道你不想在我面前讲真话，说实话吗？”
这句话，比刚才的那句话，还要重上几分。方圆承受着以前从来没有承受过的重压，内心的纠结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王国栋说：“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要相信，一个市委书记可用动用的资源很多，体制内的资源就足够，纪委，公检法，都是在党的领导下。方圆，你不要让我感到太失望！”
方圆说：“王书记，我想明白了。我在你面前一定讲真话，说实话。”
王国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那好，你为什么要去帮春晓公司？”方圆说：“丁春晓是我的干姐姐，她生病住院了，没有人管这个公司了，我没有办法，只能临时参与一下。丁春晓病好后，我不会再参与公司的任何管理。”
王国栋说：“一个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值得你这样去做？你还是个病人，病好了的话，应该去党校，而不是去春晓公司。”
方圆说：“王书记，在去党校学习这件事上，我确实错了。其实我觉得身体好了，但医生不让我出院。在党校学习这件事上，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王国栋说：“不要绕圈子。”
方圆说：“丁春晓，首先她是一个孤儿，她非常渴望亲情，在被前任男朋友欺骗了之后，再也不相信其他男人，所以，丁春晓一直单身。在两年多前的青联成立大会上，我严斥富豪房地产公司严松的儿子严俨然这个花花公子，赢得了丁春晓的信任，主动认我做干弟弟。认了这个亲之后，丁春晓一直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一直到今年的春节前，都保持着这样纯洁的干姐弟关系。甚至，连拉过手都没有。丁春晓对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照顾有加，全家人也都接受她。出于感激回报的念头，我去年，给丁春晓出了主意：搞糕点制作大赛，丰富春晓的花色品种，掌握烘培的民间技艺，与电视台联合直播，合作双赢。最后，应该说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王国栋说：“原来这个点子是你出的。原来我是不知道春晓的，就是看这个电视直播大赛，才知道春晓，现在也比较喜欢春晓的糕点。”
方圆说：“从那件事取得成效后，丁春晓对我家，对我儿子，更好了。我的岳母、我的妻子、我的儿子，都能品尝到春晓最先研制的糕点。但凡是我妻子提到哪种口味比较好吃，家里基本没有断过供应。都是直接送货上门，根本不要什么钱。我觉得我只是出了个主意，丁春晓却这样对我家好，我也挺感激丁春晓的。我们之间的姐弟情似乎更近了一步。”
王国栋说：“是不是终于跨出了错误的一步？”
方圆脸色沉痛：“是的，王书记。今年的春节，丁春晓给我打电话，说她是一个孤儿，一个人过年太孤单，问我能不能陪她吃顿饭，让她也感受到有亲人一起团聚的感觉。我可怜她，同情她，也因为她是我的干姐姐，于是我就同意了。就是因为这顿饭，喝了点酒，丁春晓又很主动，所以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事后，我很后悔，觉得对不起妻子，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一切关心、爱护我的领导、长辈。但是，做过的事情，不能推诿，就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不久，丁春晓发现怀孕了。从春节到现在，我只是犯了那一次的错误，再没有与丁春晓有过第二次关系，可是丁春晓怀孕了，我该怎么办？我劝丁春晓打掉孩子，丁春晓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快40岁了，她说她想做个妈妈，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当妈妈的机会，我还能怎么办？王书记，我后悔啊！但后悔有什么用？做过了，自己就要承担一切后果，不管是蜜糖还是毒药，我都要吃下去。丁春晓病了，让我来代理几天公司的管理，我能拒绝吗？且不说我是她的干弟弟，即便从我是她肚子里小孩的父亲这一点上，我也没有办法拒绝！王书记，今天我在您的面前，讲的都是实话，如果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王国栋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果然是发生了。平静了一下情绪，王国栋问：“那你准备怎么办？”方圆说：“以后再也不会与丁春晓之间发生两性关系，但是这个孩子，虽然我不能认他，却是我做的错事而即将出生的，我得负责。如果我连自己做的事情都不能负责，那我还是个人吗？做事就要负责，做事就要承担责任，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的。所以，未来我能帮这个孩子的时候，我是一定会帮的，哪怕因此而失去了现在的职务，现在的工作。王书记，我很珍惜现在的一切，珍惜现在的平台，我也准备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为东州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新的努力和贡献。但如果组织上处分我，开除我，那么我也会毫无怨言，接受这一切！不管什么时候，我对王书记都充满感激，您的真心爱护，让我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一个怎样的人，做一个怎样的党员干部。离开现在的岗位后，那我就一门心思搞企业了，把春晓公司扶持上市，就会成为我离开现有岗位后的第一个奋斗目标。我不为自己想，为那个不能叫我爸爸的小孩着想，我也要把春晓公司做大做强！”
现在，纠结的人是王国栋了。方圆如果不承认与春晓公司之间有什么关系，那么按照现在方圆的背景与潜力，也不会真有人去查；但方圆承认了，丁春晓怀的小孩就是他的，这样的情况该怎样应对？从党的纪律上讲，这与领导干部包养情人的性质极其接近，但又有所不同，领导干部包养情人，往往是领导干部用不法收入提供给情人花销，或者在工程上给情人提供便利，但方圆没有。丁春晓不需要花方圆一分钱，方圆也没有给丁春晓在工程上、项目上动用任何政府的资源。王国栋是非常想知道真相，但是当真地知道真相了，王国栋也困惑了：难道能因为这件事，就给方圆处分吗？如果给方圆一个处分，方圆会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再也不能进步。直接开除党籍，免除党内外一切职务？开玩笑，一个副处级干部，就因为与别人发生过一次性关系，就开除？哪里还有这么重的处分？把方圆开除了，东州教育怎么办？方圆真地到了企业了，说不定比现在能干得更好，把这样优秀的人才输送给民营企业了，怎么比得上把人才留在党政机关，为党和人民服务？王国栋觉得无比矛盾，左与右，都不合适。这件事该怎么办呢？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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