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龚爷和安意在御上,品茗看书,悠闲自得的消磨了大半个下午,到了申时正,太阳再次被乌云遮拦住,室内变得昏暗,只有红泥炭炉里,冒出点点红光。
两人同时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间,一个笑得明朗如阳,一个神态柔和似水。静静相处半日,虽然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是相互陪伴着,却有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味道。
“王爷,要掌灯吗?”小李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屋内的静谧,中断了两人眼神的交流。
“不用了,进来收拾。”小龚爷就是再留恋此时的温情,也知道不能腻歪下去,他们该去庆寿宫了。
安意见他脸上有淡淡的不舍,抿唇轻笑,柔声道:“来日方长。”
小龚爷眼中一亮,灿若星辰,听到安意这话,心甜如蜜,无限欢喜,他的姑娘终于愿意与他来日方长了。
外面的人已推门走了进来。
诸漆和另一个侍卫抬小龚爷下楼,和安意主仆一起离开,小李子塞给大太监一个荷包,嘱咐了几句,快步赶了上去。
安意回到萃赏轩,去正厅见过罗氏后,就去了偏厅,大部分的姑娘都已回来,她们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县主,发生什么事?”安意向卿柔打听。
“安姐姐,你去哪儿了?我刚才到处找你,都没找到你。”卿柔嘟着嘴道。
“我去更衣了。”安意和小龚爷的名分虽定,但是私下相会的事,还是不方便告诉别人,“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热闹。”
“在说林燕婉。”卿柔道。
林燕婉是临昌伯的嫡长女,林熙忞的异母妹妹,被临昌伯夫人娇纵的目下无尘,自视过高。
安意和她是点头之交,随口问道:“她怎么了?”
“她去春晓池玩,不小心掉了下去,恰好庄诚如路过,把她救了上来。”卿柔道。
安意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春晓池之名源于苏堤春晓,景致布置也如出一辙,是春日赏花观景的好地方,可现在是秋季,又是这种阴冷的天气,那里景色已略显萧条,林燕婉和庄诚如为什么跑到那里去?
见人危难,施以援手,这是道义之举,值得称赞,但是落水的是姑娘,施救的是男子,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浮想联翩,再加落水的地点,愈加引起了众人的猜度。
不过这件事是意外,还是阴谋,都与安意无关,没有再问,拉着卿柔坐下,又顺手帮她把倾斜的珍珠银簪扶正。
林燕婉人缘不好,对她不慎落水,众人同情的少,幸灾乐祸的多。安意听了一会,也听出这件事最大的问题,他救林燕婉时,难免搂搂抱抱,男女有了肢体接触,林燕婉势必要进庄家门,但是庄诚如是要尚公主的,这林燕婉难道给庄诚如做妾?
一个金枝玉叶,一个高门贵女,共侍一夫,这不是佳话,这是丑闻。当然这个夫若是位高权重,比如一国之君倒也罢了,可是庄诚如再才高八斗,再学富五车,再前程似锦,他现在也只是翰林院的从五品侍读学士,他有什么资格娶了公主为妻,还纳贵女为妾?这也太贬低名门贵女的身价了!
若是庄诚如不纳林燕婉为妾,被他损了名节的林燕婉要怎么办?是出家当姑子,还是低嫁呢?
因为不是什么好事,姑娘们议论了一番,也没说出什么定论来,就换了话题,从京城最近的新鲜花样,聊到园中的铁树开花,又从铁树开花引申到芙蓉诗。
闲聊了一会,女官见时辰差不多了,安排姑娘们陆续随宫女去房间重新梳妆换衣服,为晚宴献艺做准备。
等众女眷收拾妥当,在女官的引领下前往庆寿宫,正殿内早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玉台旁边两尊铸铜鎏金龙头熏笼,袅袅生烟,散发出阵阵幽香。
臣工和外使都已先到,或坐或站,攀谈甚欢。晚宴没有午宴那么拘谨,设得是圆桌,到像是平常人家的家宴。接着皇上又命人传口谕,无需依品级排序,可随意入座。
虽然皇上已言明,但众人也不敢太过逾规越矩,还是差不多品位的坐在一起。卿柔却不管这么多,拉着安意和赵岷坐到了一张桌子上。惇王太妃更加率性而为,她坐到了罗氏身旁,令罗氏受宠若惊。小龚爷坐在安清和身边的举动,也就没有让人感到奇怪了。
酉时三刻,皇上、太后、众嫔妃以及几位公主来了,有心人看出丽妃和三公主的情绪不高,而临昌伯夫人已带着林燕婉先行出宫了,临昌伯和林熙忞还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太后笑呵呵地问道:“在座的诸位,有谁愿意一展才艺啊?表演的好,本宫和皇上都重重有赏。”
万寿节午宴是献礼,晚宴是献艺,乃是沿袭成规。沉寂片刻,一个穿宝蓝锦袍的少年公子,排众而出,站在了殿前,给皇上、太后行了礼,道:“慎之不才,愿抚琴献上一曲。”
太后欣然应允。
宫人把琴摆好,少年坐在琴案前,十指轻挑琴弦,一曲《水去》流畅而出,泛音飘逸间,轻烟缭绕、碧波荡漾。
少年的琴艺高超,技法熟悉,江南的如画美景仿佛呈现,令人沉迷陶醉,就是太后和皇上,都微微露出向往之色。
头一个表演的人,没有在外人面前丢脸,皇帝极其满意,吩咐重赏。
少年献艺带动了气氛,其他的世家公子千金也不再藏私,纷纷出来献艺,或抚琴筝,或吹笛箫,或弹琵琶,或敲扬琴,大殿热闹非凡。
这时,暹罗国的莎昴小姐突然走到殿中,不规范的行了个万福礼,怪腔怪调地道:“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小女也要表演。”
皇上见暹罗国使臣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一副惊呆的模样,知道是莎昂小姐自作主张,并非要与戌朝众位公子和姑娘比拼才艺,当然,就算她存心要比拼才艺,皇上也不会驳回她所请,泱泱大国焉能惧怕番邦的挑衅?“准。”
“路途遥远,小女没有带乐师同行,还请皇帝陛下恩准,让宫中乐师为小女配乐。”莎昴小姐再次请求道。
“准。”皇上再次答应她的请求。
宫廷乐师对暹罗国的音乐也有涉猎,在首席乐师和莎昂小姐交谈后,节奏轻快的乐声响起。
莎昂小姐的舞蹈,充满了异域风情,看得那些血气方刚的公子热血沸腾,如痴如醉。
大戌朝民风开放,京中贵族千金也有学跳舞的,上回的宫宴,就有好几位姑娘都表演过舞蹈,但是姑娘们表演时,可没有坦胸露背,穿得严严实实,跳得舞蹈也规规矩矩。
莎昂小姐赤着双脚,胸口、纤腰和胳膊都露在外面,跳的这支舞也过于妖娆妩媚,眼波流转间,蕴藏无限神韵和情意。在暹罗国人眼中,跳得极好,可在戌朝的人眼中,却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还有损贵族千金的名声。
“莎昂小姐的舞别具一格,十分的出色,赏。”皇上不好落暹罗国的面子,虚伪的笑赞了一句。
“谢谢皇上夸奖,小女不要皇上的赏赐,小女想请皇上为小女赐婚。”莎昂小姐跪下道。
殿内众人一片哗然,从来都是男子请旨,那有女儿家这么没脸没皮的做出这种事来?
惇王爷嘴角抽了抽,这疯丫头不会请旨嫁给他吧?
皇上再次看向暹罗国使臣,见他呆坐在位置上,满脸的震惊,皇上虽多疑,但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确定这使臣确实不知道莎昂小姐会当众请旨求赐婚,轻咳一声,道:“莎昂小姐想让朕把你赐婚给谁啊?”
“小女要嫁给惇王爷,还请皇上恩准。”莎昂小姐扬声道。
怕什么来什么,惇王爷一脸吃了大便的憋屈表情,他错了,他真得错了,他以后一定循规蹈矩,扮柳下惠,绝对不招惹小姑娘了。
皇上对莎昂小姐纠缠惇王,惇王先迎后拒的事,有所耳闻,摸了摸下巴,问道:“惇王弟何在?”
“臣弟在此。”惇王爷走到殿中跪下,仰面看着皇上,眼带哀求之色,这婚可不能赐啊!
皇上难得看到惇王爷露出窘态,愈加想要多逗他一逗,忍笑问道:“惇王弟,莎昂小姐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你,你可愿意娶她为妻?”
“臣弟不愿意。”惇王爷大声道。
“你为什么不愿意?”皇上和莎昂小姐异口同声地问道。
“皇兄曾答应过臣弟,臣弟的亲事由臣弟自行作主,君无戏言。再者臣弟对莎昂小姐无意,故不能娶她为妻。”惇王爷拒绝的非常坚决。
“莎昂小姐你听到了,朕已允了惇王爷婚事自己做主,不能自食其言,强给他指婚,你若是想嫁他为妻,得他点头才成的。只要他心甘情愿答应娶你为妻,朕就为你俩举行盛大的婚礼。”皇上也不愿意让惇王爷娶外邦女子,但是他很想看惇王爷焦头烂额的样子,暗示莎昂小姐继续缠着惇王爷。
“小女知道了,小女会自己想法子的。”莎昂小姐到也知趣,没有一味逼迫皇上赐婚。
惇王爷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自有盘算,明天他就出城避风头,等莎昂小姐回国,他才回来。
这段小插曲过后,京中贵族公子和姑娘又表演了几个才艺,时间不早了,晚宴结束,宾主俱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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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词禁词,哪来得那么多禁词,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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