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是谁?他可不是普通的奴才,是皇上的贴身奴仆,是皇上的代言人,皇上不在场的时候,他就是皇上的化身,就是皇上的代表,这也是刚刚他那一句“奴才传万岁爷圣旨”出口之后,众人立即齐唰唰地跪下,他再一句“三阿哥听旨”,弘时立即回复一句“儿臣在”的真正原因。
要知道,就算是皇后娘娘面对高无庸也要强打起三分的笑脸来,就是权高位重的怡亲王或是倚老卖老的隆科多舅舅见了高公公都要恭敬有加以礼相待,而淑清不过是一个妃子,竟然胆大妄为到不但不给半分情面,她哪里是教训奴才,完全就是以下犯上。
失去理智的淑清在盛怒之下居然掌掴了高公公,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意料到的结局,众人只当娘娘太过气愤,骂几句出出气解解恨也是有情可原,因此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没有一个人上前相劝,任由她将高无庸痛斥一个体无完肤。然而随着这一掌的挥出,事态突然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打了皇上的贴身奴才不就相当于打了皇上的脸吗?
弘时阿哥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虽然他对皇上的这个决定很是不服也极其愤慨,但毕竟他还有理智,还知道自己是臣子,是阿哥,圣旨岂能不遵?
“额娘,您莫要担心了。高公公传了旨,就让他回去复命吧。”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些奴才!这道圣旨定不是你皇阿玛做出的,定是那些个奸诈小人假传圣旨的结果,额娘不信了,奴才还能造反到主子的头上去?”
淑清不相信圣旨是真,但弘时阿哥却相信这道圣旨不假,虽然他也是难以接受,但是这种法子也只有他的阿玛能够想得出来,奴才是断断不会有这般智慧的。只是这些话他没法儿当着高无庸以及一众女眷说起,想来想去,还是先安抚了淑清再说。
“额娘,您先消消气,高公公这不是已经挨了罚嘛,他就是孙猴子变的,也终究逃不过您的手心不是?跟一个奴才置气,不仅伤了您的身子,还失了您的身份,您这是何苦呢?冤有头债有主,将来待儿子查出来是谁给咱们使下这个绊子,儿子定是不会放过他一丝半毫,额娘这样可好?”
淑清一巴掌下去,心里的怨气或多或少发泄了一大半下去,再加上弘时阿哥的劝阻,心情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些。再看看眼前高无庸的这一张大花脸,理智又更加回复多了几分。身为妃子,淑清当然知道这一巴掌下去,意味着什么,可是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无奈之下也只得是这般了。不过虽然知道自己又闯了大祸,但是跟冰凝一样的心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三阿哥就要被贬去戍边了,前途未卜、吉凶未卜,她的精神支柱早已经轰然倒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因此一腔怨气之下,淑清即便是闯了大祸也依然不输阵仗。
“哼,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看你猖狂到几时!本宫这是替万岁爷教训你,否则如此不懂规矩之人留在万岁爷身边早早晚晚都是祸害。”
高无庸虽然有皇上在背后撑腰,但他毕竟是做奴才的,还有自知知明,因此不管齐妃娘娘骂得如何难听,他都是三缄其口、一言不发。见自己一个人骂来骂去,高无庸根本不接她的茬儿,独角戏唱多了也是无趣,再加上自己就算是骂得累倒了也无法改变弘时阿哥的戍守边疆的命运,一时间又是悲上心来。
“怎么,传完圣旨还不走?还想在本宫这里兴风作浪不成?还是说想要向本宫讨赏钱?做梦!想都别想!滚,赶快给我滚!”
即使淑清这般怒骂,高无庸仍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模样,既不动怒,面上也无愧色,而是继续公事公办道:“启禀娘娘,奴才这就退下。”
说完,高无庸收起圣旨进自己的袖笼里,顶着一张肿得老高的脸回了养心殿复命。
待高无庸退下之后,弘时阿哥让其它女眷赶快也一并退下,而他则和菊香两人一起搀扶着淑清回了房里。一进了房里,淑清所有的厉色全都消失怠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愁容和满腔悲愤。
“万岁爷怎么会这么狠心呢?你可是皇长子啊!平叛的时候不去立军功,现在天下太平反而要你去戍守边疆,这是要将咱们母子赶尽杀绝啊!咱们娘儿俩相依为命还不成吗?为什么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呢?”
淑清不理解,弘时阿哥也有些不太能够理解。虽然他们父子两人一贯不相和睦,但是皇上若要是想对他痛下杀手也不至于一直耗到现在,按照他的理解,那就是因为皇上还念及他们父子亲情,下不去这个狠手。然而一直下不去的狠手,在这个时候突然使出这道杀手锏,确实是将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弘时阿哥是有夺储之心的,发往边疆之后,消息闭塞、鞭长莫及,想一想他十四叔的境遇,他就能够想象得出来自己未来是个什么亲的情形。他不想重蹈他十四叔的复辙,然而抗旨不遵也是天大的罪过,还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抗旨不遵,他再是手眼通天,又岂能胳膊拧得过大腿?
刚刚被淑清的无理取闹扰乱了心思,现在回了他额娘的房里,就连菊香都被屏退下去,屋子里就剩下她们母子二人的时候,弘时阿哥这才突然间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额娘,真是奇怪了呢!儿子在那边布的眼线从来没有失手过,怎么这一回皇阿玛下的圣旨,儿子事先竟是一丁点儿的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经过弘时阿哥这么一提醒,淑清也突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不是自己布下的眼线,淑清上次听说之后,被吓得体如筛糠,好不容易被三阿哥劝好了,也就没有再去多想这件事情,现在被弘时阿哥提了出来,她也是觉得份外蹊跷。
“会不会是你的奴才被发现了?”
“不可能的!如果被发现了,怎么那奴才还好好地当差,没受半点牵连?依照皇阿玛的脾气,若是发现了什么,那奴才就是被抽筋剥皮都解不了心头之恨,哪里还会容得下他继续好好当差?”
“说的也是呢。要不就是那奴才临阵倒戈了?”
“也不可能,昨天那奴才还跟儿子发来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呢,总不可能是连夜倒戈吧?再说了,儿子在那边可不是只有一个眼线,若是一个倒戈了,总不能个个都倒戈吧。若是一个倒戈了,另一个也会跟儿子透露消息的,所以不管怎么讲,都不可能是奴才们反了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是将淑清和弘时阿哥两个人愁死了。圣旨不能不遵,这已经是极为憋屈的事情了,若是连幕后的黑手都揪不出来,岂不是敌在暗处,他们天天都要提防冷箭暗器的偷袭?
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法子来,弘时阿哥又是启程在即,在养心殿培植一个眼线花重金银两都是小得摆不上台面的问题,最主要的是合适的人选,这可不是花了重金就能够买得到的,毕竟是杀头的罪名,普通的奴才谁会为了银子冒杀头的风险干这等勾当呢?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上,才不会有人做这样赔本的买卖。因此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掉一个的法子在处理眼线的问题上是行不通的,毕竟弘时阿哥从眼线那里获得的情报让他尝到了巨大的甜头,因此无论如何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提下,他是不会轻易毁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的。
眼线还要再留心观察考验,幕后黑手一时半会儿揪不出来,圣旨已下即刻就要启程,弘时阿哥这一回可算是尝到了被逼入绝境的滋味,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弘时阿哥这一次之所以如此被动,一方面是在养心殿培植的党羽没能在第一时间传递出来消息,这个原因固然是首要因素,另一方面他也实在是没能预料出来皇上能够给他来这么一招,简直就是釜底抽薪。说真心话,不但弘时阿哥,就是淑清都没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要知道她可是跟皇上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又曾经享有独房专宠近二十年,竟然也是没有摸清皇上半丁点儿的脉。
不管是淑清还是弘时阿哥都早已经将如意算盘打得噼哩啪啦格外响亮,依这母子二人的打算,原以为三阿哥横竖不过挨上几十大板,再在祖宗牌位前罚跪数日,打板子当然不是皇上亲自打,自有宫人负责,连皇上身边的奴才都能够收买了过来,更不要说行刑太监了。至于罚跪,膝盖上绑上护膝,甚至穿上加厚的棉裤,反正现在才刚刚三月天,春寒料峭的季节,穿个棉裤也不算是太过份的事情。
总而言之,淑清母子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计出来发配西北、戍守边疆这个结局,正可谓机关算尽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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