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的事件中,淑清和弘时阿哥算是输了一个彻头彻尾。
一来雨虹诞下的是皇孙女,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皇孙,而且即使是皇孙女的话,也不是皇长孙女。什么事情都是物以稀为贵,因此这个新生的小格格实在是不能够给任何人带来半点惊喜,尽管皇室子嗣格外绵薄,然而淑清母子因为计谋落败而格外失望,皇上因为皇家丑闻而余怒未消,雅思琦因为受了重罚颜面尽失而迁怒于人,因此这个小皇孙女的到来可以说是极不合时宜,注定成为不招任何人疼爱的小格格。
二来弘时阿哥受此事牵连而被远远地发配西北边疆,吃苦受累不说,还远离了皇权中心。十四阿哥的例子可是前车之鉴,更何况十四阿哥当初可是被授予了抚远大将军之职,还是前去平叛建立军功,最终都落得软禁遵化守皇陵的结局,因此弘时阿哥的此次西北之行在所有人的眼中都与充军发配无异。旁人能够看得清楚的问题,三阿哥当然也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此次启程定是凶多吉少,甚至有可以成为终生流放的开端。
弘时阿哥此番担心绝对不是杞人忧天,做了将近二十来年的父子,皇上什么性子又有什么手段,三阿哥自然是了如指掌。皇上一旦对谁失去了信任,再想扭转局面简直是要比登天还难。而且依照皇上的脾气禀性,整人通常都是往死里整,一直整得对方永世不得翻身,因此除非是廉亲王卧薪尝胆一举推翻皇权,否则的话,弘时阿哥笃定他这一次离开京城若是再想回来,只怕是要等下辈子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止不住地恼恨不已。虽然他与廉亲王一直交好,甚至不惜得罪自己的皇阿玛,但是如果自己能够登基成为帝王,何苦要依附于廉亲王呢?这个算盘弘时阿哥还是算得清楚的,因此就算他再是与他八叔亲厚,仍是不忘自己的夺储大计。然而这一次马失前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输了个一败涂地,这个结局是他连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更不要说让他直接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了。
皇上的圣旨中没有明确确定出发时间,只是笼统地说了即刻启程,虽然表面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却是悄然流露出来对弘时阿哥的父爱亲情。时间越是说得笼统,就越是无法严格地去执行,也就相当于变相地给三阿哥留出来临行前的准备时间。否则的话,既然是圣旨,那么说三日就只能是三日,说五日也只能是五日,一点儿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不管弘时阿哥与他多么的离心离德,然而说到底终归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心中就是再有多大的怒气也是因为“父母在不远行”这句老话而伤感不已,毕竟“虎毒不食子”,皇上再是“心狠手辣”也忍眼睁睁地看着弘时阿哥远离自己的身边,要知道这可是三阿哥第一次单独历练,又是条件格外艰苦的西北地区,还是因为受惩处的缘故而不是建功立业,皇上怎么可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呢?
然而皇上再是心犹不舍,弘时阿哥的历练经历是必须要培养的,处罚措施也是不能被撤消的,因此他唯有在表面上勉强维持一副强硬的态度,但是在暗地里还是为自己的亲生阿哥开了很多的便利之门,其中出行日期就是其中之一。毕竟是第一次前往那么远那么苦的地方历练,准备得充分一些总归是好的,也能够给淑清母子分别留出一段缓冲的时间。于是皇上在出行时间上耍了一个小手段,表面上这个即刻启程看似无情,实则却是一个无期限约束的日子。
然而或许是父子之间的积怨太深,也或许是弘时阿哥没能遗传了皇上的聪明才智,这个隐藏很深的破绽早已经被冰凝和怡亲王洞悉了皇上的全部用意,却是没能被真正的当事者,淑清和弘时阿哥看得清楚明白。一想到“即刻启程”四个字,不管是淑清还是弘时都是满腹怨恼。
“额娘,皇阿玛这一回是真的要跟儿子恩断交绝了,连点儿功夫都不给儿子留,即刻启程,即刻启程,就单单是收拾东西和挑选随行奴才就至少要三五天的功夫呢,连陪您说说话道个别的功夫都不给留一点,皇阿玛这一回可是真真的狠下心肠不想要儿子了呢!”
淑清自从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终日以泪流面,此时听到弘时阿哥的这番抱怨,又一次禁不住泪如雨下。
“儿子,额娘就算是千想万想也万万想不出来你皇阿玛竟会用这个法子处罚咱们娘儿俩啊!额娘就你这么一个阿哥,你锦茵姐姐早早没了,就剩咱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了,可现如今你又被发配去了那没人烟的地方,你皇阿玛这是要将咱们娘儿俩赶尽杀绝啊!”
“额娘,儿子实在是不孝啊!本来额附就是指望不上的外人,儿子又不能承欢您的膝下,每每想到儿子走后就剩您一个人青灯孤影的样子,就恨不能即刻冲过去与皇阿玛理论一番,哪怕是被皇阿玛责罚断了父子之情,也要留下来陪在您的身边。”
“儿啊,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一听弘时阿哥要跟皇上去理论,吓得淑清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皇上可是说一不二之人,这若是贸然前去理论,不用想淑清也知道,定是此罪不免又添新罪,到时候惹恼了皇上,最后给来一个“父子永世不见”的结局,岂不是更糟?
“儿啊!你快快不要再生出这般念头了!或许这一回实在是将你皇阿玛气得太厉害了,才逼迫得你皇阿玛下了重手,待过些日子过了这个风头,你皇阿玛也消了气,额娘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前去美言几句,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够再回来了。”
“没用的,没用的。额娘,皇阿玛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皇玛法在世的时候,连十二叔那么老实厚道的人都敢下狠手惩治,更不要说您这个不受待见、没有半点感情的儿子了。”
越想,弘时阿哥越是觉得自己的前景一片渺茫,甚至有可能终老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更是对眼前的一切恨之入骨,因而情绪失控之下也忘记了避人耳目,啪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茶水也洒了一桌子,眼放凶光、言辞狠戾。
“额娘,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除非那个人能有通天的本事能够让儿子一辈子都查不出来,否则的若是让儿子查出来是谁将孩儿陷害成此番境地,儿子定是不会轻饶了予他!就算是抽筋剥皮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相较于弘时阿哥的愤恨无比,淑清反倒是心态更为平和一些,因此自始至终她都认为眼前的一切全都是皇上一手安排的。毕竟皇上之所以能够称之为铁腕手段,招数狠戾是一方面,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又是另一方面,因此这个处治法子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皇上之手,与他素来的所做所为极为吻合。因此弘时阿哥如此一说,淑清自然以为弘时阿哥口中的“那个人”是在暗指皇上,只担心周围有耳目,特意将“皇阿玛”换成了“那个人”,又听他放了这么狠的话,当即是吓得浑身瘫软,生怕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子一时间气昏了头,大脑一热就直接闯去了养心殿,由此父子二人结下一世的仇,于是急急地劝解起来。
“儿啊,你万不可存了这般心思!那可是你的皇阿玛啊!你皇阿玛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更何况这一回不过就是去戍守边疆,何至于有生死不共戴天之仇?你赶快收起这般心思,好好先去了西北再说,京城这边自有额娘在替你周旋。”
眼见着淑清明显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弘时阿哥只觉得又可气又可恼。
“额娘,您说些什么呢!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儿子把话放在这儿,这一回儿子远去西北军营,定不是皇阿玛的主意。”
“什么?不是你皇阿玛的主意?可是圣旨……”
“圣旨当然是真的,在宫里还有人敢假传圣旨?那就真是不想要脑袋了!儿子说的是这个法子,应该不是皇阿玛想出来的。”
“啊?不是你皇阿玛想出来的?那能是谁……”
“是谁?哼!不是皇额娘就是年姨娘!或许还有钮祜禄姨娘。”
“啊?那……,那到底是哪一个?”
“儿子现在还没有搞得太清楚。”
“那你怎么能够肯定?怎么不是你十三叔呢?或是张大人,或是隆科多舅爷爷?唉,我怎么这么糊涂呢!你不是有眼线嘛!既然是眼线报上来,怎么没有直接告诉你是谁,还让你我这么胡猜乱猜呢?”
“不是,不是眼线,说起眼线,儿子就是一肚子的气,全是一帮洒囊饭袋,只知道从儿子这里拿银子,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眼线竟是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给儿子报上来,都是废物,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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