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姬落此时已在北戎都城之内,藏身于一处极不起眼的院落。
他将将与楚玉锵饮了些酒,脑子晕晕乎乎,受他哥哥病发所累,心口疼得他蜷缩成一团。
今夜无月,冬日的北戎寒风阵阵,刺骨瘆人。他似浑然未觉,独自侧卧于瓦檐之上,隐于黑暗之中,恍若尘埃,融于世间。
好想哥哥啊!
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今日二十八,哥哥和阿清大婚,应是平安喜乐才对。可他哥哥心绪起伏如此大,一日之内,病犯了近十次,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清又惹他哥哥生气了?
不应该啊!
阿清虽然脾气倔,但大婚的日子,再怎样亦不会把哥哥惹得如此难过才对。
但这世上除了阿清有这本事惹得哥哥心绪起伏如此厉害,其他人事,哥哥向来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的啊!
满脑子疑问,晕乎乎的脑子想来想去都未曾想出个所以然来。
唉……
哥哥的身子如今真的糟糕透了,喜怒哀乐均会令他犯病,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这蛊毒一发作,哥哥又跟着受罪,长此以往……
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姬落酒醒了几分,脑子克制不住地在想:若照此下去,他哥哥极有可能像王老太医说的那般…随时离世……
不!不可以!!!
念头一起,姬落即刻运了功,想要去找楚玉锵商量个对策。
奈何强烈的心绪波动刺激了试情蛊,疼得他龇牙咧嘴,瞬间跌落。若不是他手疾眼快,险些便直接摔落在地了。
待疼痛缓过来,姬落放下捂在心口的手,瘫在屋顶,睁着空荡荡的双眸,茫然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
翌日,楚玉锵见着他浓浓的黑眼圈,颇为无奈地问:“你这是想到你哥哥大婚,自己兴奋得睡不着吗?”
“师父,你跟我说实话,以我哥哥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他还能…活……活多久?”认真地望着他,姬落眼底全是小心的期冀与破碎的彷徨。
蹙了眉,楚玉锵有些头疼,如实答道:“你别问我,在我没见着你哥哥之前,我亦不敢断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哥哥真的命不久矣?”迅速抓住重点,姬落捂着胸口,蛊毒毫不意外地犯了。
“别胡思乱想!”
呵斥一声,楚玉锵催促道:“赶紧静心凝神!”
乖乖地照做,直到蛊毒恢复平静,姬落复又追问:“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天无绝人之路,你现如今该想的是如何把北戎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处理好,让我回去看看你哥哥的境况,再行定夺。”
楚玉锵也愁,可再愁亦不得不耐着性子照看姬落。
“要不师父您今日便启程回去看看,北戎这边我可以处理。我那几个兄弟,除了老三有点脑子,余的实在不堪一击,师父不必忧心。”期盼地望着楚玉锵,姬落恳切地开口。
“不行!”
直接拒绝,楚玉锵老神在在地道:“我徒弟我知道,若是我没看顾好你就回去,还不知要不安成何等模样。我虽是他师父,但惹他不开心,这等事,我一向不做!”
商量不出结果,姬落牟足了劲折腾他那几个自封为王的兄弟。
敌明我暗,北戎二皇子、三皇子及四皇子被姬落玩得团团转犹不自知。
仅仅五日,北戎的天就又变了!
归元十年正月初三,北戎太子领着精兵光明正大地进了宫门,于朝堂之上围堵了三人,及追随其后的一众逆臣贼子。
他那三个兄弟清一色的一脸震惊,茫然无措。
心底嗤笑,北戎太子勾了勾唇,邪肆恣意地开口:“本宫的好弟弟,是不是开心坏了?过于惊喜,无法自拔?”
瞧着最小的四皇子姬浩战战兢兢的德行,又扫过二皇子姬辉和三皇子姬霄,看起来亦没比四皇子好多的模样,北戎太子乐了。
“呵……”
一群乌合之众,如此看来是还记得自己幼时的“教导”,见着自己身体的反应诚实得紧嘛!
北戎太子如此张扬得意,底下四皇子率先沉不住气,不可置信地指着他:“你……你何时回来的?”
“大胆,太子殿下岂容你冒犯!”北戎皇上姬玺的太监总管李公公呵斥了一声。
北戎太子却不生气,好心答道:“年前就到了,瞅着各位弟弟彼此玩得挺乐呵,没舍得打扰。”
“这不是看你们终于分出胜负了,想着本宫这当大哥的不能落后于人,只得早早出现,力争头筹嘛!”
胜利者的姿态做了十成十,北戎太子疼痛压抑的内心才稍稍缓解。
总要让他们陪着自己一块痛,这才公平,对吧?
他们既然不痛心父皇母后的离去,甚至可能做了背后推手,那就让他们付出点代价,在别的地方痛一痛。
“太子哥哥,我错了!”迅速低头认错,三皇子姬霄果然是他们几个当中最聪明的,亦最为识时务。
“呵……错了?”
毫不留情,北戎太子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只对着满朝文武大臣,无波无澜地发问:“三皇子说他错了,众位可知他错在何处?”
殿内鸦雀无声,北戎太子眼底闪过失望。
北戎比之湙朝败在何处?败就败在国土资源样样不及,而站在权利顶端的这群人不但毫无风骨,还惯爱溜须怕马,争权夺利,结党营私。
自陈震一党瓦解后,朝堂上各派更是纷争不断,散乱无序。
“李公公,宣读父皇遗旨!”闭上双眸,北戎太子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些人……迟早一个个收拾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幸得嫡子姬落,聪慧机敏,文武双全,仁心厚德,着继朕位,万望诸位卿家诚拥新帝登基,全心辅助,忠贞不二!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朝堂上陆陆续续有人跪下,恭贺声此起彼伏。
而顺势坐在龙椅上的北戎太子却无半分欢喜,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眉头紧拧,额头是涔涔冷汗,方才还有几分血色的唇瓣惨白一片。
他还是太弱,只一卷圣旨,便可勾动他的心绪,叫他避无可避,令蛊毒有机可乘。
可是……父皇…母后……他……真的好想他们……
正月初六,北戎举行新帝登基大典,北戎太子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尘落,当年是为尘落一年。
大典隆重而喜庆,北戎新帝祭天拜祖,站在众人之巅,受万民朝贺,却……心空如也……
直至回到不夜殿,见着楚玉锵,姬落才觉得空空如也的心被填满了一块。
“师父,你何时回去?”心底记挂自家哥哥的安危,姬落一见面便追问。
楚玉锵刚要答话,姬落忽然捂住胸口,踉跄了好几步方堪堪站稳。
“阿落?”忧心地唤了一声,楚玉锵急忙去扶他。
“没…没事,是哥……”
姬落话未毕,李公公托着一个小盒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
瞬间敛了神色,姬落沉静地问:“何事?”
李公公手捧托盘,躬着身回禀:“皇上,这是先……不,太上皇托奴才给您的东西!”
“太上皇?”姬落浑身一震,那些曾经隐隐的猜测一下子跳了出来。
“李公公可知自己在说甚?”将将登基的北戎新帝已有了帝王威势,沉沉地压在李公公身上。
脆生生地跪了下去,李公公托举着手里的小盒子,勉强顺溜地答道:“奴才知晓,恳请皇上先过目盒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