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唱一和,就跟闹着玩似的,看在毒蝎眼里,却是难以言说的变态与恐怖,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一张脸本就丑陋不堪,如今就跟扭曲变形一般,越发不堪入目,云不染看得嫌恶,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让他听刑吧!”她吩咐。
“好嘞!”莫夏轻快的应。
苦瓜供出的五名暗桩,倒是四条是好汉,骨头硬得要命,死活不愿意开口,因而审到很晚,因为耽误了莫夏去看施璃的时间,他很是不爽,那夜刑室的叫声便显得格外凄惨,毒蝎被绑在刑室的椅子上,亲眼看着活人进来,烂人出去,一连看了一整天,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终于被彻底压断。
他身上所有的信仰尊严和勇气,都在那间刑室惨绝人寰的叫声里‘抽’离,现在只剩下一具躯壳,浮飘在空气中,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无论别人问他什么,他都机械的作出应答。
对于他这样的配合态度,云不染和萧逸庭都十分满意,当然,满意的同时,确实也不再亏待他,美酒佳肴美食华服供应着,又把那五人中唯一肯老实配合的鲜卑‘女’暗探送给他玩,同是天涯沦落人,好歹相互倾诉一下,好减轻心理负担。
“皇上,请用茶!”
安和行宫院内的一棵桂‘花’树下,云不染微躬着腰,将手中茶盘举过头顶,献到萧逸庭面前,她的眉眼谄媚,语气谦卑,像足一个撒娇卖宠的妃嫔。
萧逸庭轻哧一声,却沿着她的路数演下去,淡淡道:“先放在那儿吧,朕倒不觉得口渴,你还是先帮朕捏捏脚吧!”
“哎,你煞不煞风景?”云不染从茶盘后探出头来,一双黑眸瞪得圆溜溜的,“我这叫举案齐眉!这茶也是新近制的菊‘花’茶,又是在桂‘花’树下,多‘浪’漫的情调,你提什么脚啊!”
萧逸庭坏笑着,猛不丁将脚抬到她的鼻端,云不染接连“呸”了几声,将茶盘一扔,揪住他就打,两人正笑闹间,有懒洋洋的腔调自头顶传来。
“怪不得皇帝不做做保镖,这等神仙般快活的日子,真是让人‘艳’羡啊!”
云不染抬头,金灿灿的阳光下,一白袍男子逆光而立,容颜俊美,衣袂飘飘,其俊逸飘逸之姿,比这秋阳还要耀眼。
“无痕哥哥!”云不染惊喜的叫着扑过去,亲亲热热的拉起他的手,“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玉’无痕轻叹一声,拧了拧自己的耳朵,说:“还真是不习惯听你叫朕哥哥!”
“可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啊!”云不染摇着他的手撒娇:“做我的哥哥不好吗?我会做很多好吃的,还会溜须拍马说好话,外加按摩捏肩,有这样的妹妹,你赚大发了!”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玉’无痕斜眼觑着萧逸庭,“可是,这妹妹好,这妹夫却不怎么听话,若是他也能做些好吃的,再溜个须拍个马,外加按摩捏肩,那才叫赚呢!”
“这没问题啊!”云不染笑嘻嘻的将他拉到桂‘花’树下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态度强硬的把萧逸庭拽起来,“逸庭,你给我哥哥捏捏肩,我去给你们做饭!”
萧逸庭剜了‘玉’无痕一眼,不情愿的抬起了“龙爪”,搭在‘玉’无痕肩上轻捏,‘玉’无痕舒服得眯起了眼:“重些,再重些!逸庭,你这手艺比起云丫头可差得太远了,你得跟她好好学学一学!”
“朕怕再重,会不小心把你掐死!”萧逸庭咬着牙笑。
“你要不怕跪搓衣板,你就尽管掐!”‘玉’无痕越发得瑟。
萧逸庭不满的咕哝一声,问:“你的兵准备得怎么样啊?南番的那些将领,听不听你使唤?”
“第一,是你的兵,第二,朕把青牙王也带到前线去了!”‘玉’无痕回答,“只待你一声令下,我们就一路杀向番都,把鲜狗赶回死海!”
“各司其职而已,朕可不敢使唤你这个大舅哥!”萧逸庭轻笑说:“云丫头说,要把万清放进来再打,先要挑拨他们互掐,等他们掐得一嘴‘毛’,我们就迅猛出击,收拾一地疯狗!”
“挑拨离间的事,朕觉得应该是你的手笔吧?”‘玉’无痕转头瞟了他一眼,“何必假借云丫头的名头?”
萧逸庭顾左右而言他:“云丫头说了,挑拨离间是用来形容敌人的,我们是好人,所以,这叫离间妙计,不叫挑拨离间!”
‘玉’无痕吃吃的笑起来,萧逸庭亦轻笑不已,黑眸落在不远处的厨房里,云不染正扎着围裙戴着帽子立在炉前卖‘弄’厨艺,不时有笑语欢声从里面飞逸而出,她的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反而更显得温婉动人。
自从‘玉’无痕进入大萧皇宫,有很多事,萧逸庭都甘居幕后,初时云不染十分不解,可后来,却渐渐明白,‘玉’无痕的心结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开的,让他在萧逸庭的手底下做事,更加不可能,可是,如果这个人换成了云不染,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因为她是他欣赏的‘女’人,现在更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有着这丝扯不断的血缘关系,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当然,在皇室之中,亲父子同胞兄弟尚可为皇权相残,更不用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了。
可是,这个妹妹是云不染,一切便全然不同。
她会犯二,脾气也倔强,若是气起人来,能活生生把人气死,可是,若是想刻意讨人欢心,那本事也是一流的。
她曾在北‘玉’皇宫与‘玉’无痕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哪些生活习惯,又有哪些爱好,她全知道。
于是,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她三天两头往萧音坞跑,那时她自已尚且病着,却强撑病体,去安排他的生活,事无巨细,全部细心照料着,他生病了,她端茶送水伺候着,他发脾气轰她,她眼泪汪汪的不说话,却也不走,没事搬了椅子在他面前叽叽呱呱的说话,只说两人开心时的过往,闭口不谈那段自杀残杀的大战,就算不得已提及,亦将所有过错都推在温鸾喜身上。
他初时心灰意冷,自然不肯理睬她,任她说什么,只当是耳旁风,可她却是一块牛皮糖,粘上了便扑打不掉,赖皮是赖皮的,可终归是糖,久了便能甜到人的心头,更何况,她是真心希望,能与他握手言和。
细思起来,她有什么错?错的,好像是自已才对,落到亡国的地步,也是他一步步自掘坟墓,她不过是见招拆招,他输给了她,是因为他不够聪明不够睿智,而实际上,这场‘混’战,她和他,都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温鸾喜虽然受尽折磨,却是最大的赢家。
心里略一松动,面上也就不再那么冷冰冰,说出的话虽然仍是冷腔冷调,却终究已开始和她对话,她是何等聪明伶俐又乖巧的‘女’子?他给了她一点点阳光,她便将这点阳光无限放大,整个儿变成了温暖的‘春’天。
听她在耳旁终日唤着哥哥,那腔调说不出的甜糯娇憨,她在他面前撒娇卖痴,想尽办法逗他开心,自己的脸‘色’却越来越差,直到她有一天突然晕倒在萧音坞里,他才意识到,他是心疼她的,不管是做妻子也好,还是妹妹也好,他都希望她健康快乐,只是,这种心思,彼时被熊熊燃烧的野心遮挡,连他自己也不曾看清。
心结似在那一瞬间全然打开,不能一统天下,是他能力不够,无须迁怒于旁人身上,再者,输给了自家妹子,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思绪到这里,便嘎然而止,‘玉’无痕拍拍萧逸庭的手,示意他停下来,萧逸庭对他翻翻白眼,甩了甩手腕,说:“怎么那么好心?居然舍得让朕停下来!”
‘玉’无痕轻哧一声,突然说:“逸庭,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你刚到北‘玉’作质子,我给你取了个外号,叫白眼狼,因为你打起架来,狠得像头狼,偏偏又爱翻白眼!”
“怎么不记得?”萧逸庭继续翻白眼,“我也记得,我给你取了外号,叫绿眼狼!因为你总是一幅眼高于顶的模样!”
“哈哈!”‘玉’无痕爆笑,“可是,我已经改掉这个坏习惯了,但是,你翻白眼的习惯却还没有变,你知不知道,你一个英俊公子,翻白眼翻得只剩眼白的样子,有多丑?以后千万别翻了!”
萧逸庭回忆起当年旧事,亦是忍俊不禁,轻叹一声说:“从孩提时代起,我们俩便开始掐架,后来你去大萧作了质子,我闲得无聊没人掐架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你,总觉得和谁掐架都没有跟你掐架过瘾!”
‘玉’无痕点头:“其实,当时我也这么想!”
两人相视大笑。
“这一次的离间妙计,可是抓到了什么好的把柄?”‘玉’无痕的话题重又回到国事上来。
“毒蝎招供了,说了一些千喜的事,说她有个姘头是鲜卑的宰相,这两人估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我想利用一把,刚巧在南番的一个暗探又传来消息说,这个宰相新近送了千喜一样礼物,你猜是什么?”